第40章 近山远树 1
对于在高二一班上课的黎章而言，如果花漾漾上课的时候走神，他讲课必定受影响，心不在焉不知所云。但如果花漾漾上课专心致志，他也会收起脱缰的思绪，专心把一堂课讲好，甚至会讲得更加精彩。有的时候这种提醒是相互的，比如说如果漾漾上课脑子里天马行空，碰到黎章严谨的治学态度，漾漾也会立马正襟危坐专心听讲。
周四上午的第一二节是语文课。高三连续的狂轰滥炸式的考试、试卷讲解让人一个头两个大。黎章似乎也有些不胜其烦了。所以这天他准备用两节课的时间给大家讲电影文学。
“大家先来列举我们这近三年来看过哪些电影吧。”
“《桃花满天红》。”
“《大红灯笼高高挂》。”
“《菊豆》。”
“《早安台北》。”
“《神探朱古力》。”
“《辽沈战役》。”
“对对对，三大战役。”
黎章把影名写在黑板的左边，黎章的粉笔字也是行草风格。飘逸、遒劲。
“好，我们依次来回忆一下其中典型的几部电影。你们首先就提到这部《桃花满天红》电影，这部电影也是我记忆犹新的一部，我们就先说这部吧。陈道明演的满天红，”这是花漾漾第一次听说陈道明这个名字，“大家还记得满天红娶桃花时，满天红唱的那曲子吗，当时桃花已经因为吸食鸦片过量致死，斜倚在轿子里”
“你说。”黎章夹着粉笔的手朝陶青一指。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唱出陕北的汉子沧桑悲凉的曲调。”陶青说。陶青当时看了电影，随手就把诗写在了语文书的一个空白处。
“记性不错，谁能解释一下‘人面桃花’”
“是把人的脸比作桃花，也把桃花比作女人的脸。”黎章对花漾漾报以赞赏的一瞥，黎章不擅长表扬一个人，每一个眼光尽在你体会。
“昨晚上大家看了《菊豆》，还记得《菊豆》的导演吗”
“好像是张艺谋吧”
“没错，
“你们能谈谈这部电影的感受吗？”
这还真是一时不知从何谈起，张艺谋的电影，颜色很重。
“不拘泥，想到什么说什么？”黎章鼓励道。
“这部电影表达了渴望幸福和温暖的菊豆在父权、夫权和子权的重重压制和折磨下凄惨绝望地放弃对幸福的追求。”黎章自己介绍说：“你看……”
哦，这部电影表达的原来是这个意思。老师就是老师，分析问题比学生宏观，不像自己看问题总是很零碎。花漾漾对黎章多了一重佩服。
“我们以前看过的《大红灯笼高高挂》也是他导演的吧，巩俐主演的陈家四姨太颂莲在陈家上上下下的算计和折磨下最后疯了。”陈墨说。
“带着浓重的西北的悲怆味道。”陶青说。
“我不喜欢张艺谋的电影，”花漾漾总是旗帜鲜明地表达她的好恶，“他镜头下的女主角似乎永远都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无法解开宿命的枷锁，给观众的感觉非常压抑。”
“这是愚蠢的男人们对女性智慧聪明伶俐的一种恐惧和桎梏吗？他们对这群人间精灵带着一种理解不了的无计可施的惧怕，当然也就永远无法体会女人的智慧、魅力和美丽带给他们的快乐，于是他们不断地压制女人，他们不需要她们至美的人生舞蹈，只需要她们在他们的掌控中顺从。”漾漾记得她曾经在哪本大众电影上看过这么一段话来评价张艺谋作品里的男性。
为了让大家明白漾漾的意思，漾漾文科班的同桌金珊珊补充了一个比喻:“像外衣被雨淋湿了，沉重拖沓冗长。”
男生都不说话，这个漾漾说话总是这样立场分明，情绪激昂。
“就是，这是典型的小男人心态。”金珊珊说。
大家都哈哈大笑。
漾漾对电影有天生的敏感，黎章仍然不动声色。
“老师，我们喜欢三大战役，还是打仗好玩。”林闵华也凑上一句。
“老师，《我又来也》也好看。”《我又来也》是香港的一部经典喜剧片。
又是一片哄堂大笑的声音。
“这个人是好人，那个人是坏人是吧。”黎章用方言这么说了一句。大家又都是哄堂大笑。
乡下村里偶尔放一场电影，大家不总是简单地把里面的角色划分为好人坏人吗？男孩子最喜欢看战争片，看了还津津乐道地给人讲这个人是好的，那个人是坏的。
下了课，书曼说:“漾漾你喜欢台湾都市文艺片吗你还记得侯孝贤编剧的《早安台北》吗讲的是三者之间的三角感情关系的故事，演男主角的叫钟镇涛，演女主角的叫什么娇”
“林凤娇。”如意说。
“对。林凤娇。记得，台湾的文艺片风格温和的淡淡的。”漾漾说。
“漾漾你还记得高一的时候看的香港警匪片《神探朱古力》里的胡慧中吗”雨欣问。
“记得，当时书曼还说胡慧中这个名字取得特别，慧中慧中，秀外慧中，人如其名。”漾漾说。
“看了那场电影之后你不是还买了一条牛仔裤吗”雨欣说。
“呵呵呵，是，那是第一次穿牛仔裤。”漾漾还记得当时胡慧中的眼睛既黑亮又犀利，她的头发随着她的武打动作甩动，显得既柔美又英武。她穿着牛仔裤的双腿既修长又野性，很让漾漾神往了一段时间。
“书曼，你上课的时候总不发言，其实你对很多问题看法挺与众不同的。”漾漾说。
“嗯，不知道怎么回事，上课从来不敢发言。”
“说话声音小的听不见。”珊珊说。
“不知道，就是害怕，嗓子跟施了魔法一样，发不出声来。”
“加油，不要害怕，没什么可怕的。”珊珊鼓励道。
“嗯。”
第三节课是英语，付远树抄了一黑板的语法题，分为左右两个部分。
付老师把祝雨欣和金珊珊叫上去填合适情态的动词。站在黑板前背对着大家的祝雨欣和金珊珊的背影完全不一样。雨欣身子单薄，而英语课代表金珊珊是90年代里长的少见的个子高较有肉感的女孩。当时金珊珊穿了一件宝蓝色的小西装，穿一条白色的长裤。短西装把腰身显了出来，更把臀部的丰满凸现出来。珊珊填空完毕就把粉笔投进讲台的粉笔盒，甩了马尾转过身，刚刚开始发育的胸部，更把一个青春的女孩的鲜嫩和朝气表露无遗。漾漾敏感地感觉到男生目光的慌张和躲闪，也感觉到付远树老师眼光的走神。回过头，书曼与她两厢会意，心照不宣。
当然花漾漾同学永远是学习第一，一转念，她就把关注点转向黑板上金珊珊的填空是不是对。她正在跟同桌金珊珊讨论她填写的答案。
祝雨欣也填完了，她抿了抿她宋慧乔一样特征鲜明的嘴唇，不苟言笑地回到座位。
付远树开始讲黑板上的那些题目，这节课主要就是复习语法，巩固语法知识。一向上课认真的漾漾有些走神。付老师长得很漂亮，络腮胡子每天刮得净净的，泛青的脸庞，加上下巴那道像林青霞一样的美人裂，让他显得独特而迷人。付老师在相貌和气质上异于一般的老师，在共大高中他其实是个不可多得的有真才实学的教师，对英语语法的掌握精准到位。讲课的内容，删繁就简言简意赅堪称精华。所以这样的课堂显得轻松而耐咀嚼。他在教学上总有那么一股懒散的气质，恰恰就是这样的气质显得他很是与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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