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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自立山头 一


  

  且说打鬼匠范文,丑事败露,为了顾命,只得独身逃亡下山。

  一个人东张西望,在路上随意乱走。季节正值秋分,热气早降,凉风渐起。范文此时落单,想着在常山的与众同乐,自有其留念之处,但想到有时受些拘束,被人呵斥,也不免觉得丧气。于是觉得鸿雁独飞甚好,走东闯西,上南下北,自己做主,用不着向某某打招呼、看他人脸色。走了一时,看见前面一个关卡,几个伪军在那里检查,那些伪军,背着大枪,靠着日本人撑腰,狐假虎威。一个正在把一个过路的老大爷一脚踢到,那个老大爷被踢得折了腰杆,窝在那里呻吟叫唤。其余几个路人,都自身难保,哪里敢说什么。那个老大爷呻吟了一时,慢慢爬起来,撑着腰杆去了。范文心里有事,因此低头只顾走,不觉到了面前。一个伪军喝道:“哪里来的,过来检查。”范文被一个扯了一把,扯得一个趔趄。几个过来摸他身上。

  范文大怒,用手一甩,片刻之间,飞刀骤出,那几个伪军顿时倒在了血泊里。那几个路人听得声音,回头一望,看见地上血泊里倒着人,吓得惊叫。这叫声引来灾祸,那边立即响起一阵叽里呱啦的声音,草垛后露出了几个鬼子脑袋。

  范文拔腿就跑,朝小径跑。那几个路人也慌忙跑,往大路上奔。鬼子追过来,朝着人多的开枪,那几个路人逃跑不及,个个惨叫,为他们的失惊怪叫付出了代价。

  范文往小径上跑,看看将要隐没,一个鬼子眼尖,陡然发觉了,一指说:“那里有一个跑了。”几个鬼子追过来,后面又来了一群鬼子。

  范文紧紧往前跑,看见前面一个大林子,心里暗喜:只要跑进了林子,鬼子就无法了。

  急匆匆,跑进了林子里,里面果然树林繁茂,棵棵青松、白桦挺立,可惜却少有灌木丛。

  跑了几坡,前面一处开火地。堆着一摞摞砍伐好的木材,还有一些乱木头,横七竖八。五六个工人穿着对襟短褂,拿着锯子、斧头,在那里忙活,地上好些碎木屑。范文逃到了场地里,在那里东看西看。

  几个工人见了,一个大声说:“买木头吗?”范文说:“买什么木头,我逃命。”“逃命?”几个工人觉得奇怪,一起扭头来看他。

  听得那面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范文顿时变了脸色,欲待又要逃。一个工人说:“是鬼子追你?”范文说:“就是。”话音里,拔足溜了三两步,一个工人说:“到这里来。”范文看看他,那叫喊声,更来得近了。无暇多思,跟着那个工人,到了一处柴禾后面,那个工人掀开一口大锅,下面露出一个洞来,洞里一些灰烬,洞不大,恰好藏身。范文犹疑了一瞬,那个工人催促说:“快下去。”范文跳下去。工人随手将锅拿过来,压住了洞口。又拉过来几根木头,压在了洞上面。

  工人转身回来,拿起斧头,几个抓紧砍伐木头,嗤嗤作响。

  一群鬼子追到了前面,看看几个工人在砍伐树木,一个鬼子头目问:“看见一个人逃过来了吗?”几个工人摇头。那个鬼子头目手一挥,说:“搜!”一群鬼子胡乱翻找起来。找过来看过去,一堆堆木头,有堆好的,也有杂乱地放着的。看见了地上一些瓦罐,水壶,一个鬼子踢了几脚,顿时破了一些,散了一些剩菜残羹在地上。又踢了一脚那口大锅,嗡嗡作响。那个工人变了脸色,看见锅没有破,也没有移开,才暗地里松了一口气。鬼子一无所获,鬼子头目说:“回去。”一群鬼子扛着枪走了。

  鬼子们走了一时,那个工人才去掀开铁锅,露出了那个洞口。范文窝在里面,此时忽然见了日光,急忙说:“走啦?”工人说:“走了。”范文松了一口气,爬起来,抖抖身上的灰烬,脸上鼻子上都抹了一些黑锅底的灰。那个工人笑起来。

  范文爬出了洞口,看见了地上的破瓦罐、破碗,嘴里骂道:“这些挨千刀的小鬼子,早该下油锅。”几个工人都扔了工具,一起过来看看。一个说:“你招惹他们了?”范文正要说:看他们不顺眼,一闪念之间,改口说:“小鬼子占我河山害我百姓,我当然要替他们出头。不能人人都做缩头乌龟。”几个工人听了,都说:“说得好。正该如此。”那个拉范文来躲藏的工人说:“我的一个妹妹,都被他们奸污死了,呜呜!”说着大哭。一个胆子小的说:“轻声,怕被别人听去。”那个工人恨恨地说:“什么听去?我恨不得与他们拼命!”范文听了说强奸而死,想起了自己在大青山上的所为,不禁心里叹息了一声,不知此时,大青山上如何热闹,只怕又给朱二当家的添了大麻烦了。

  其余几个工人叹息说:“这帮遭殃惹祸的小鬼子,把瓦罐、饭碗都给我们踢破了。”范文心里好生过意不去,急忙摸怀里,说:“我还有一点儿大洋,给你们。”那个救他的工人说:“你打鬼子,正是干天大的好事,如何还要拿你的钱?”其余的也说:“不要,值不了几个钱!”范文坚持要给,他们几个执意不要,只得作罢。范文取下身上的袋子,说:“我这里还有几个干饼子,大家伙儿吃一点儿吧。”说着话就要去摸,那个工人盖好了洞口。

  几个工人走到这处宽阔地来,范文拿出了袋子,摸出了饼子,一人给了一个,几个人大嘴吃起来。

  范文摸了摸,心里一慌:枪怎么不见了?正低头四下里看。

  啪啪啪,一阵脚步声猛然传来。几个人大惊,急抬头一看,都傻了眼。一群鬼子端着大枪,冲了过来,把几个人围在了中间。范文就要去摸怀里,只有几把飞刀,看了许多枪口对着自己这几个,没有敢动。一个胆子小的吓得飞逃,刚跑得几步,砰地一声,那个工人顿时被打死在了地上,背上一个窟窿,一腔血从那里涌出来。那个救范文的工人,红着一双眼睛,就要动手,几个工人连忙拉着她。

  鬼子头目喝道:“你们几个?抗日分子?”一个工人大着胆子说:“我们是伐木工人,不是什么抗日分子。”鬼子喝道:“明明是抗日分子?如何说不是?带走!”几个鬼子就要上来架住他们。那个救范文的就要一拳打出去,范文扯住他的胳膊,他看了范文一眼。

  几个鬼子扭住他们,鬼子头目喝道:“带走。”几个人被押着一道走了。

  余下那个胆子小的,趴在那空地上,身下一滩血都快要干了。

  几个人被押去关在了一间黑屋子里面。连个窗户都没有,真个黑窟窿东。

  一个工人骂道:“他妈的,关押老子们作甚?”“关起来挡他祖宗!”

  关了一个下午,一个工人被押了出去。大家心里忐忑,议论说:“拉去干什么?”

  范文在那屋子里,上下前后摸了一周遭,连个缝隙都没有。范文骂道:“什么鬼屋子?连口气都不让人透?”

  一会儿,那个工人回来了,一身上下,印上了几条鞭痕。几个问他:“鬼子对你做了什么?”他说:“他问我们,是不是抗日分子?”范文说:“你怎么说的?”那个工人说:“我说,我是伐木的,什么抗日不抗日?”几个人都说:“好样子的。”

  又拉了几个挨个去问了一通,都各自挨了几鞭子。范文心里寻思:问到老子,老子就干他一飞刀,戳死几个垫背。鬼子随便问了一下,也问得烦了,就不再问。因此,范文的飞刀也没有出手的机会。

  下午时候,送来了一些饭菜。几个人早饿得慌了,见了,却是霉饭。一个说:“这怎么吃?”范文说:“当个饱死鬼,总比做饿死鬼强啊!”几个说:“吃吧。霉死算求了。”“反正出不去了。唉!吃。”几个人大吃起来。

  虽是霉饭,却也不多,只吃得过半饱,那碗里就被刨得过精光。

  下午时分,当哐一声,牢门开了。外面一个汉奸喝道:“出来。出来。”几个都出来了,那个胆子大的叫做张老大,另外几个分别叫做杨老六,王老五,许老四。张老大看一眼那个汉奸,嘴里说:“你家祖宗是哪个?”那个汉奸给他一脚,范文走过去把他一推,推得他跌了一跤,那家伙爬起来,就要拔枪。一个鬼子头目过来喝道:“巴嘎!”那个汉奸赶紧来了一个立正。那个鬼子手一招,他们几个被押出了这个小屋子,出了小院子,到了一间大院子里。

  只见得那间院子,甚宽,四壁高墙,四角还有几个炮楼,上面有好几个鬼子在端着大枪看守。他们被推进了这个院子里,走尽院落,又进了一间大牢房里。只见得里面的人甚多,有三二十个,或坐或躺或站,个个目光冷漠,犹如木头人一般。

  张老大看到边上一堆乱草,招呼他几个:“坐这儿来。”几个过去,刚要坐下。那边懒洋洋地立起了一堆人来,为首那个眼珠突出,披着一件旧衣衫,除了他,别的都是破烂衣衫,嘻嘻一笑,牙齿发黄。两手交叠在胸前,其他人簇拥在他的后面。过来看着几个人,他笑着,后面那几个凶着一张脸。张老大见了不好,就要力立起,范文一拉他,说:“甭理他。”那个旧衣衫喝道:“你几个好不懂事!”其余的喝道:“嘿嘿!”杨老六和王老五看了,脸色发白。许老四说:“你们要干什么?”一个人过来踢了一大脚,张老大霍地立起,厉声说:“哪个怕你们?”那个旧衣衫一拳打出来,正好打在了张老大鼻子上,顿时血流如注。张老大一手捂住鼻子,就要去打。

  范文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喝道“你吃饱了撑的?”说完了,一只手指到那人的鼻子上去。旁边一个人飞脚来踢,范文一手一挡,那人似乎踢在了棉球上一样,吃了一惊,正要收脚回去。范文一把扯住了他的手,只一拉,那人啪地一下倒在了地上。旧衣衫大怒,一个拳头打过来,直捣范文的胸膛。范文侧身一闪,一只手夹住了他的腿,另一只手捣出去,捣在了那人的脸上。那人痛得嗷嗷叫了一声。其余的人就要扑上来。张老大几个急忙上前把拦住。范文扯住那人的衣领,啪地一个耳光,打得那人脸上火辣辣的。那人被打得怕了,嘴里讨饶,说:“大哥饶命。”听得他这一句话,范文说:“早说不是?”说完了放了手。

  那人急忙退后了几大步,捂着脸,喝道:“一起上。”那些人顿时呼啦一下子扑过来,张老大几个被堵在了角落里,身上早挨了几大脚。

  范文大怒,嗖地一个飞刀径出,那个人嗤地一下,被洞穿了喉咙,倒地死了。见到流了血死了人,那伙人方才怕了。个个退后,人人面面相觑。范文喝道:“你们好样子?”张老大上前,踢了一个人一脚,其余的也要上前去打。范文喝住他们,站到了一个台子上。

  看看那些人,个个都怕自己,范文心里一下子得意起来。忽然觉得,做老大真威风。人人视自己如老虎,如雄狮,如飞龙,看自己的脸色行事,听自己的话,这种感觉真好。

  范文咳了一声,变得慢条斯理,说:“你们服我不服?”那些人个个都抢着说:“服了。”范文得意洋洋,说:“既是服我,对我鞠躬一个看看。”那些人都赶紧深鞠躬,有的人还鞠躬了两三个。

  范文心里犹如灌了蜜糖,点头说:“很好很好!”眯起眼睛,看着一众人等,用手来摸摸下巴处的胡须,其实那点胡须很浅。张老大几个也分外神气起来。范文说:“有什么好吃的没有?”

  那些人你看我我看你,一个说:“好吃的没有。”一个赶紧说:“确实没有。”范文其实也知道,监狱里会有什么好吃的,他不过是得意之余,顺嘴说说吧了,看了他们如此胆怯,心里自是得意。

  范文又说:“没有吃的,其他的东西呢?”一个说:“没有好吃的,但是有一件好衣衫。”说着指指那个死了的人。另外几个急于讨好,就要去剥那个人的那件旧衣衫。监狱里,个个都是破烂衣衫,不知那厮哪里去弄来那件完整的衣衫,穿在身上,做了他们的头子。

  范文看着他们,已经剥到了一半,看着那具死尸,他忽然觉得厌恶,忙说:“不要他的,算是赏给他了。”那几个迟疑了一下,也就停手了。一个急忙出来,朝范文竖起大拇指,说:“你大人有大量,不和他小子一般见识。真英雄!大豪杰!”一句话,说到了范文的心里头,他说:“你说得真对。”那人一看马屁拍对了,继续讨好说:“往后,我们都服你,你喊我们朝南,我们绝不往北。你叫我们朝西,我们绝不往东。绝对听你的。”张老大说:“不听我们范老大的,统统打死。”那些人一起高喊:“就听范老大的。”

  范文过去,看看那人死得硬翘翘了,范文踢了他一脚,说:“想要饶你,你偏要自己寻死。”说完了,从他的身上拔出飞刀,在那件旧衣衫上擦拭了一下,再收在了兜里。杨老六说:“他在这里,会变臭呢。咋办?”范文说:“抬他出去。”杨老六与王老五正要动手,那些人慌忙来抬,说:“让我们来。免得脏了你们的手。”

  就抬着出去了。监狱里有时老犯打新犯打死了也是常有的事,鬼子也懒得过问,扔掉就是。

  范文看那伙人对自己毕恭毕敬,于是说:“你们以后叫我做范当家的,如何?”那伙人一起拜服在地说:“范当家的在上,受我们一拜。”就都跪下来,给范文磕头。范文又捋了一把胡须,忽地看得张老大几个凉在一旁,说:“你们也过来,我们一起当当家的,如何?”他们几个大喜,说:“要得。”“好极了!”欢天喜地,一起过来受了礼节。自此,几个在狱里呼风唤雨。

  过得一日,有几个兄弟,被鬼子叫出去提审,打得皮开肉绽地回来,一些给他们擦拭血污,一些在呜呜地哭泣。范文恼怒起来,寻思道:祝东尧在常山之上,当得是称心如意,自己当得却如此窝囊,手下弟兄被鬼子打得死去活来,这个大哥,当来作甚?张老大见了他心里烦恼,却无法安慰。

  一会儿,鬼子来提审杨老六,杨老六吓得嗷嗷叫,脸色都白了。就要拉扯出狱门了,范文忽然大喝:“且慢!”鬼子停下来,看他说“你有何事?”范文说:“提审我去。”鬼子觉得惊异,指着他说:“你去?”范文胸膛一挺,说:“当然是我,怕还有哪个?”鬼子想想,放下了杨老六,说:“好 ,你出来。”范文大踏步就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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