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自立山头 二

　　张老大几个扯住他说：“范当家的，使不得，使不得呀！”其他人一脸惊愕地看着他。范文说：“我是老大，要提审，我先去。”其实他是想用飞刀干掉几个鬼子，好出得一口恶气，以求得在兄弟们面前长脸。

　　几个兄弟欲硬拉扯住他，被鬼子一脚踢倒了，范文随着鬼子出去了。

　　范文被几个鬼子带到了一间屋子里。只见得那屋子是铁门，里面镣铐横在墙壁上，一个火炉烧得正旺，一个赤身鬼子在那里烧一块铁。几个鬼子坐在一个角落里，旁边还有少数个鬼子立着。

　　范文吃了一惊，他本来以为审讯室里不过三两个鬼子，最多五六个而已，没料到却又这么多，自己只有五把飞刀，如何对付得了这么多鬼子？一下子，一丝懊恼闪过心头。

　　两个鬼子押着他坐在了椅子上。一个戴眼镜的鬼子说：“你的？八路？”范文摇头，鬼子又问：“你的，新四军？”范文又摇头，鬼子变得不耐烦了，一拍桌子，喝道：“你的国民党？”面前坐得这个鬼子叫做冈村菊后，他因为一连审不出个结果而懊恼，早就变得不耐烦了。

　　范文连忙说：“我是国民党。”冈村菊后大喜，一双眼睛在镜片后发出亮光来，直直地盯着范文。范文点头，他心里寻思：既然不好下手，与其挨鞭子受苦，不如胡乱招供。

　　冈村菊后又说：“那么你有什么好招供的？说吧，说出来了给你肉吃。”范文胡乱说道：“我们国军，将在明日下午攻打这个县城。”冈村一听，伸起了脖子，说：“当真如此？”范文说：“信不信由你？”冈村想了一想，说：“你在国军里什么军衔？”范文说：“少校。”他哪里知道什么军衔，平时胡乱听人说了一个，就拿来敷衍了。

　　冈村半信半疑，又问了几句，范文一一敷衍。冈村与另外几个鬼子窃窃私语，就放了范文回去。

　　范文回到了牢房里，一身毫无伤疤，众人奇怪了，问他，他说：“我是鬼子他爹，他们如何敢打我？”他不明说，众人也不知底细，只是更佩服他了。直到第二日，都没有再来提审人了。第二日中午时分，鬼子开了牢房门，抬进来了几大盆煮好的猪肉，和一些糙米饭。众人大喜，个个吃得津津有味。自打进入了牢狱里来，何从吃过这等可口的饭菜。鬼子又给他们放风，让他们到院子里自在地玩了半天。众人更服范文了。

　　却是何故？原来是范文胡乱编造，歪打正着。一队游击队恰好来攻打这个县城。鬼子事先设伏，全歼了游击队。因此，以为是范文的情报准确，因此优待他们。冈村得到了上级的表扬，心里是美滋滋的。

　　第三日，县城里要在城外修筑炮楼，加强统治，一时人力不够，于是，索性把牢房里这一干犯人，拉去作为苦力，修炮楼。

　　范文他们被迫抗上铁铲、钢钎、石锤去修炮楼。范文心里一阵兴奋，这意味着，逃跑的机会来了。

　　到了一处地方，那里一个很宽阔的旱沟，一块平地，正适合修造炮楼。一队日军拿枪逼着他们。他们只得挖起泥土，搬运石块，修起炮楼来。

　　范文一边挖土一边察看，十几个日军围着他们，不远处的一个凸地上，有三个鬼子，驾着一挺机关枪。范文心里寻思：该死的鬼子还真狡猾，将机枪架在了凸地上，倘若有人想跑想造反，就会面临机枪的扫射。

　　自己一个脱身并不难，只是，尧丢下这些兄弟却又舍不得，是他们对自己惟命是从、毕恭毕敬。自己一个人出去了，到了外面，虽然自由，却是形单影孤、寡人一个。谁来对自己如此恭敬，给自己戴高帽子？到了能脱离囚笼的时候，他又怀念起了这囚笼里的诸般好处来。

　　他一边挖，一边小声的问张老大：“兄弟，想出去吗？”张老大擦一把额头，嘿嘿一笑，说：“范当家的，傻瓜才不想出去。只是，这么多枪，怕是活不了了。”范文说：“未必，想走就能走。”张老大顿时来了精神，说：“真的能出去？”范文说：“怕哄你？”张老大说：“说吧，当家的，我们都听你的。”杨老六听到了二人的议论，连忙凑过来，还未开口。那边一个鬼子吼叫起来：“嘀咕什么呢？想死啊！”几个急忙分开了，使劲挖土。

　　过了一会儿，杨老六唯恐被落下，故意凑过来，说：“当家的，你说怎么干？”

　　范文说：“先别忙，到时候听我的。”

　　此时，那边传来咚地一下的声音，众人一看，一个人扔下了锄头，坐在那里发气，鬼子抡着皮鞭过来，对那个人说：“你起来干活的。”那人装着聋子，鬼子抽了他几鞭子，他依然坐着不动。鬼子又连抽打了几下，那人依然不动。鬼子急了，大喝一声，两个鬼子过来，拿着枪就要打。范文连忙抢过去，抓着枪杆子往上一抬，砰砰两声，子弹都射上了天空。那个拿皮鞭的鬼子大喝：“巴嘎。“就要将鞭子朝他打来。

　　其他兄弟就要抡起锄头，钢钎。

　　范文急忙说：“太君息怒，我有办法说动他。“那个鬼子听了，将皮鞭停在空中，说：”你有办法？”范文说：“当然！”鬼子头高兴了，说：“哟西！你的够朋友。”那两个拿枪的鬼子退在一旁。

　　范文看一眼那个兄弟，心里好生佩服，说：“李猛，听我的吗？”李猛看他一眼，点头。范文背对着鬼子，对着他眨了两下眼睛，说：“既然听我的，起来干活。”那个李猛看着他的眼神，心里半是疑惑，却占了起来，拿起来锄头开始挖起来。

　　鬼子头过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哟西！你的良心大大的，够朋友的。”范文说：“为太君效劳，自是应该。”鬼子说：“你们的，向他学习。”

　　那些人里一些漠然，一些疑惑，一些隐隐浮起一丝厌恶，却都各自走开了。该挖土的挖土，该插钢钎的插钢钎。

　　到了吃饭时分，几个人挑着几担子饭菜，送来了。

　　人们都放下工具，坐在地上，大嘴大嘴地吃起来。虽是咸菜糙米，却已吃得香。

　　范文注意看着，那些鬼子就地也在吃法，吃的是另一个桶里面的，不时有肉香味儿扑来。那几个送饭的，又挑着那一个桶里剩下的，去到架机枪的那三个鬼子那里，那三个鬼子立即拿碗拿筷，大嘴地吃起来。

　　范文看了看，有了主意。当晚，范文把注意给大家说了，众人立即兴奋不已，个个说：“终于有了出头之日了。”“早日脱离这个鬼地方！”一个说：“等我们出去了，占山为王，奉范当家的为头，哪一个不服，我第一个不饶他。”“对头，就以范当家的为头领。”范文听了，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乐开了花。有了这么多人，五六十个，终于可以和常山一伙并肩了，到时候，看那祝东尧如何正眼来看我，不许侵凌良家女子，这怎么行得？怕不叫人干着急活闷死？男人骑女人，本是天经地义。也用不着再去向朱锐讨好卖乖了。那种做法，不得已而为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讨好卖乖，虽得一时之利，其实自己也难堪。

　　第二日，又到了吃饭时分，那几个人，担着两挑担子，一歪一歪地又来了。众人各自端了饭碗，却分散开来各自吃饭，两三个做一堆，嘴里吃着饭，个个都把眼睛来四面看，都在挤眉弄眼。

　　分完了这边的，连鬼子都在吃了。那几个人，又挑起担子，向那三个鬼子走去。范文见了时机已到，急忙跟在后面，虽知道才走了两三步，被一个鬼子发觉，他急忙站起来喝道：“干嘛去？”范文连忙说：“去解手。”鬼子喝道：“你的昏头啦，解手走那边。”另一个放下饭碗，端着枪看着他。

　　其他人都快要到了那几个鬼子身边，看了此情景，都泄了气。

　　张老萨与杨老五都分别操起了石锤，就欲上前，听了鬼子的吆喝，只得叹口气，奄奄地开始敲打石头。

　　范文衣袖里的飞刀欲射出，看看身后一干苦难兄弟，只得叹口气，假意去那边解手。

　　当天夜里，众兄弟个个叹息，有的说：“死拼了，我们长的是肉，鬼子长的也是肉，他们都不怕，我们又怕什么？”有的说：“大家伙儿一拥而上，乱锄头挖死他们、铁钢钎敲死他们。”张老大看着范文，巴盼着他有什么好主意。

　　范文心里叹惋，看着逃出生天近在咫尺，却是又心有不甘。看来当这个老大也不容易，既要考虑自己，也要顾虑到众兄弟。还真得动些脑筋，费心又费力。

　　个个都来向范文献言献策。起初范文认真听着，七嘴八舌、吵吵嚷嚷，这也有风险，那也有情况，向后来听得厌恶了，就说：“到时候看情况。”

　　第二日，干了半天，又到了吃饭时分，几个人又担着担子，颤悠颤悠地来了，鬼子大喝：“开饭了。”几个兄弟嘀咕说：“这时才来，等得老子们好苦。”“饿翻天了。”一堆堆人围拢过去，范文吆喝一声：“吃快点，吃完好干事。”众人会意，边吃边四周看，渐渐地走近了鬼子的附近。

　　那几个人又担着剩下另一桶，向那几个守着机枪的鬼子过去。范文又连忙故技重施，跟在了后头。众兄弟顿时来了精神，一边假意吃饭，一边注意地看范文，同时又注意看那些鬼子似乎注意到范文。

　　范文紧走几步，跟在了那几个地方的后面，那几个浑然不觉，范文和他们一起走。

　　众人顿时精力暴涨，有的已经蹲下，有的已经怀里兜着砖块、石头，挨近了那几个鬼子，斜眼看到他们的饭碗里大块的肉。

　　范文和那几个走近了。那三个鬼子说：“哟西！”都站了起来，围着那个桶注意看着。一个人盛了饭，鬼子接过，大嘴扒拉起来。范文飞速拔刀，嗖嗖嗖三下，三个鬼子顿时都一头栽倒了，鲜血汩汩冒出，那几个送饭的吓得傻在了那里。

　　其他兄弟见了范文得手，一起砸了饭碗，拿出了砖头、石块，就猛地砸向了那些鬼子。那些鬼子刨得正香，却不料，天上，背后，石块、砖头砸下，顿时都被砸了个头破血流，晕头转向。有被砸得严重的，顿时栽倒了。有的兄弟没有找到石块，就扑上去，一把扼住了一个鬼子的咽喉。那个鬼子虽是被袭击，反应却快，只一甩，就将那个兄弟从后面甩倒在前面来。那个鬼子一脚踏住了，从脚后跟拔出刀来，顿时，那个兄弟被戳穿了，一声惨叫。附近的兄弟心里一惊，几个扑上来，拽住的拽住，扼咽喉的扼咽喉，搂腰杆的搂腰杆，抱脚的抱脚。虽是那个鬼子动作机灵，怎抵得过他几个力气大，活活被整死了，整得他七窍流血而死。

　　虽是得手，却已死了一个兄弟，死则死已，监狱里死的甚多，众人也没有几分难过。范文急忙喊：“抄家伙。”众人手忙脚乱地收拾起鬼子的武器。范文叫张老大和杨老五抱起机关枪和弹药。

　　范文领着一堆人，离开了修炮楼的地方。胡乱走了一段路程，张老大说：“范当家的，我们去哪里落草？”范文抠抠后脑勺，说：“这个事情还没有想好。”王老五大声说：“不如我们去天荡山，那里山高林密，野猪野兔都多，却不甚好？”几个都说要得。一起问范文：“范当家的看如何？”范文说：“你们说行就行吧。”于是，一伙人个个都要去天荡山。

　　走了数十里路，不觉肚子饿了。杨老六说：“老大，我们肚子饿了，咋办？”范文心里说：这么点小事都来烦我，真是。心里虽不痛快，面子上还得装出笑脸，说：“我们去哪里弄一点儿吃的呢？”许老四数了一下，共计有五十多人。个个衣衫褴褛，好似一批乞丐一般难看。许老四说：“看我们个个衣衫破烂，真似穷要饭的一般无二。”众人都哄笑说：“怕你想穿绸缎锦衣？”张老大说：“逃得这条命就不错喽，还想别的什么呢？”

　　杨老六抬头看看前面，说：“前面一个村子，我们去那里弄点儿吃的。”一伙人都说要得。乱哄哄地到了那个村庄。前面一圈篱笆，还没有跨过篱笆。那些村民，看了他们陌生面孔，又衣衫褴褛得古怪，肩膀上又有枪，都怕了，忙不迭地关门闭户。

　　范文一见，怒说：“如何不欢迎我们？倒还躲着。”说着一大步轰地一声踹倒一截篱笆，带着大家伙儿大摇大摆地进去了。张老大咚咚地去敲打门户。任凭你喊破了喉咙，一家家死都不开，在里面装聋作哑。

　　范文火了，寻思如此如何带好弟兄伙们，难不成就饿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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