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大祸临头 1
到了村口，一间茅屋立在风中。正是张九家的房子。
张定六上前，一大脚踹开了屋门。那屋门不够结实，哗啦一下，散成了两半。里面却空无一人。几个觉得奇怪，说：“他一家子到哪里去了？”在屋子里乱翻乱找，值钱的却什么也没有。
只有一些破罐子破坛子，和一张破床。
张定六恨恨地说：“烧了他家。”郑大明刚刚点起了火把，猛听得外面扑扑的杂乱的脚步声，接着响起了叽里呱啦的声音，几个心里一紧，额上都流下汗水来。
一个渔夫叫起来：“怎么回事？”郑大明惊说：“难道中了埋伏？”张定六说：“与他们拼了！”郑大明看看他们几个，说：“你们怕吗？”个个都说：“怕他什么？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郑大明心里一热，说：“好样的，兄弟们。与他们干了。”“拼了，拼了。”
个个拉开枪栓，启开一条门缝，外面黑压压的都是日本鬼子，正不知多少。
他们一起举枪，啪啪啪，都打了几枪，听见外面喊起几声：“哎哟哎哟！的惨叫，显然有鬼子被打中了。张定六兴奋得跳起来，大叫：“打得好！”话音未落，砰地一声，张大刘倒在了地上，胸脯处鲜血汩汩而出，一颗子弹击中了他。
郑大明伸手去拉扯他，张定六忍着一口气 说：“杀！杀鬼子！”接着头颅一歪，顿时离开了这个世界。郑大明牙齿一咬，放下了张定六，说：“拼命，杀鬼子。”砰砰地，外面又枪声大作，纷纷的子弹都打在了墙壁上，屋顶上灰尘都抖落下来，似乎整间屋子就快要坍塌了似的。郑大明想起兜里的手榴弹，赶紧掏出一颗来，拉开了弦儿，猛推窗户，往外面一扔，轰地一声巨响，外面被炸得噼里啪啦，惨叫声响起。
几个渔夫从窗户里、门缝间，纷纷向外面射击，暗夜里，子弹嗖嗖飞过，火星四溅，划处道道弹痕。
乒砰之间，又死了两个渔夫，还剩下两个与郑大明在开枪。
又打得几枪，一个渔夫扑扑拉了两下枪栓，却没有了子弹，他顿时着急起来，惊说：“没子弹了，咋办呐？”
另几个也没了子弹，郑大明的枪里还有一颗子弹。他说“好兄弟们，冲出去，与鬼子拼了。”说着话，几个拿出刀子来，郑大明又砰地朝外面打了一枪。
这一瞬间，几个人一起冲出去，暗夜里星光下，三个汉子手里扬着砍刀，做势要扑向鬼子，却隔着些儿距离，未及近身，就已倒在了血泊里。
鬼子射死了他们几个，想着他们的拼命劲儿，心里犹有余悸，慢慢地，向着茅屋逼近过来，近了，又一通乱射，打得茅屋千疮百孔。才踢开大门，里面却胡乱躺着几具怒睁着大眼的血肉模糊的尸体，除此以外，什么也没有。
山倍正在屋子里怒斥冈村：“我初初一到你的防区，就被一伙区区山贼给劫持了，你在这里，都干了些什么？连几个山贼都剿灭不了？真该让你剖腹自杀！”一席话，骂得冈村头也不敢抬，站在那里诚惶诚恐、毕恭毕敬。
山倍骂了半天，自己也骂得累了，坐下来，喝了一杯茶，用手揉揉太阳穴，静静地想了一想，忽然抬起头来，问：“你说，常山一伙如此嚣张，到底何故？”冈村垂着一颗头颅，在那里嗫嚅半天，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山倍立起来，左右走了几步，说：“这个城里，一定有常山一伙的耳目，既然要剿灭他们，就要先除去他们的耳目，让他们变作聋子瞎子，以至于寸步难行。”冈村立在那里，心下暗自惭愧，真是咋个没有想到这些呢？这个城里，还用说欲呕，肯定有常山一伙的耳目啊！自己以往，千想万想，咋个就没有这样想呢？
山倍脸上浮起了一丝喜色，低头对冈村说：“我想到一个计策，足以钓到大鱼，将他们在城里的耳目一网打尽。”冈村如一只哈巴狗似的，立即趋前附耳过去。山倍在他耳朵边窃窃私语了几句，冈村也觉得茅塞顿开，连忙向竖起大拇指。两个都笑成了一朵花似的。
这一日，四狗在酒楼里，听兄弟们来报，两队鬼子进城了，今日正午就从南门和北门开进来的。四狗一听，鬼子增兵了，难道要大举进攻？不可不告诉山里的弟兄们。
立即叫过来一个兄弟叫做小六子的，叫他立即去常山走一遭，告诉祝当家和朱当家的，城里鬼子增兵了，可能要大举进攻。
那个小六子答应了，收拾一番，兜里揣进一点儿干粮，正要启程，四狗嘱咐他万事小心，切不可耽误了正事。小六子连连答应。
小六子出了城，今日如往日一样，几个鬼子与几个伪军在那里站岗，小六子径直走过去。
一个伪军喝住他：“哪里去？”小六子心里暗骂：狗娘养的，背叛祖宗。嘴里却得应道：“家里父母生了重病，要去看看他们，这不，才买的药。”说着，将一包草药在手里晃了晃，那个伪军正要接过那包草药来看，一个鬼子过来，生硬地说：“走开的，我来。”那个伪军如一只狗一样听话，立即走开了。
那个鬼子过来，打开那包草药来看了看，里面尽是一些草药草根之类的，一大股药气味儿。鬼子将草药还给他，又上下摸摸他，那个小六子伸开手臂，让那个鬼子上下摸了一回。那个鬼子没有摸到什么，一努嘴，说：“滚蛋！”
小六子得了这句话，心里头正巴不得呢，立即迈开大步，出城而去。
小六子出了城门，在一个岔路口，立即往常山方向而去。
此时，几个人影子伏在一块大石头后面，见了这个人经过岔路口，往常山而去，立即尾随而去。
小六子又行了一程，见到前面一条河流，河水清清，鹅卵石散步在河岸，两边鸭儿草起伏。
他走的累了，于是放下草药，蹲下来，将两手去浇起水来洗濯一把。那河水清澈，浇了一把在脸上，用手抹抹，顿时不觉得热了。他又捧起水来，喝它几大口。
喝饱了水，他看看河里一个贝壳，拾起来，拿在手里，心里颇为喜欢，正欲揣在兜里。
忽而听得一声猛喝：“站起来！”
小六子顿时吓得惊了一大跳，手里的贝壳也掉到了水里，他两腿简直快要瘫软，身上汗水骤出。急忙看四周，后面立着几个人，手里短枪指着他。
为首的一个嘿嘿一笑，说：“去报信呢？终于被我们揪到了。”小六子暗自叫苦，嘴里急忙说：“你们弄错了。我不是什么报信，我回家去送药。”说着话，就欲弯腰去拾起那包草药。
那人飞起一大脚，踢飞了那包草药，嘴里又冷冷地一笑，说：“耍你这些小把戏，糊弄我们呢。走，跟我们去，夹棍缠脚、烙铁印身，不怕你不招。”说完了，几个人上来架住了小六子，拉扯着就走。
小六子跌跌绊绊，背心、胸口都是冷汗，心里更怕，自己咋个如此倒霉哟，初初一出城，就被逮住了。看了这伙人一定是鬼子汉奸。自己这一次被逮住，如何是个好？夹棍缠脚、烙铁印身，天！自己这番难逃劫难，只怕生不如死哟！
逮到了城里，推进冷森森的刑房里，一顿夹棍，打得小六子一身鲜血，骨头都在痛，起初还硬扛着，嘴巴紧咬。
后来，一个赤着胳膊的鬼子冷笑了几声，用火钳夹起了一块烙铁，走了过来。
小六子看着那块红红的烙铁，魂都飞了，簌簌地，冷汗直流下来。鬼子走近了，将那块烙铁一晃，作势要给他印上去。小六子看着那块红铁，冒着腾腾的热气，狰狞可怖，似乎直欲嵌进人体去一般，直吓得魂不附体。
那鬼子喝道：“如何？招不招？”小六子叹息一声，嘴里嗯了一声。
那个鬼子大喜，放下那块烙铁，说：“你的要老实，给你吃酒吃肉，就饶过你，不然，用那块烙铁给你好看。”小六子连连点头。
那个小头目一努嘴，几个鬼子上前，七手八脚，将他解下来。小六子揉揉身上，遍体疼痛，他也顾不得想什么了，赶紧几步过去，坐到了那棵凳子上，呼呼地喘气。刚才的经历，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他都不知道自己如何熬过来的。
一个鬼子端过来一个大盘子，上面都是好酒好菜，小香味儿直飘过来，惹着鼻子，连着肚里的蛔虫。小鬼子将那些酒菜放在了桌子上。小头目说：“哟西！你的识相，朋友大大的，来来来，吃好喝好。”小六子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大嘴大嘴地吃起来。
那个小头目又给他倒了一杯酒，递给他。小六子接过，咕噜噜就一饮而尽。小鬼子看着他吃了一半，凑过来说：“如何？你的常山一伙？”小六子点头说：“嗯！”
小头目又说：“你的什么任务？”
小六子说：“窝在城里，打探你们的动向呀！还能干什么？”小头目说：“这次，你出城的什么的干活？”小六子塞了一块肉在嘴里，使劲咽下去，说“去常山，告诉祝当家的，你们增兵了，可能要大举进攻了。”小头目点点头，说：“你们的在城里，窝点在哪里？”听得鬼子问这句，小六子迟疑了一下，坐在那里踌躇。
小鬼子一努嘴，说：“那边的火生得好大，那块烙铁，烧得好红，它饿了呀！要吃人肉。”小六子顺着小头目的瞅过去，一个赤膊露胸的鬼子，在那里用火钳翻卷着那块烙铁，那烙铁烧得通红，烧得连烟雾都窜起来。
小六子又深深地叹息了一声，说：“唉！没办法呀！我告诉你吧！”小头目大喜，立即附耳过来。小六子对他窃窃私语一番。小头目眼珠子一转，恍然地举起双手、张开大嘴喝道：“哦！原来在那里呀！我还去吃过几回饭呢。那个掌柜，良心大大的坏了，坏了的干活！”他嚎叫得大声，连口水都飞溅出来，溅得小六子一脸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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