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绝异天宫第三宫，作为风岩之战后新分离而出的一宫，即便建立时间很短，但在炎域赤红色的戈壁之上，本部已然庞大如墨蓝色的宝石。

　　其势力之庞大，实力之强盛，即便面对底座雄厚的第一宫与第二宫，亦当仁不让。

　　而其明门暗府威名，更是在短短几年间震慑世人，将第三宫的地位彻底稳定下来。

　　然而，却有一点，仍遭世人诟病质疑，那就是第三宫从未有灭杀大妖怪祸乱的胜绩，因此世人眼下的第三宫，仍有一部分还保留着赤风沙域复仇者的身份。

　　这一点在每一年各方官家的交涉中都饱受打压，终于在半年前，有一场位于炎域的妖祸被报到了第三宫，行迹与大妖怪作乱极为相符。

　　第三宫立即前往当地进行了一系列调查，但随着调查的进行，事情却越来越诡异，不仅仅是确定属于大妖怪所谓，乃至于牵扯到古生物！

　　甚至在调查中，发生了死者复生的惊天事件！

　　也许是调查的深度触及了某根导火索，又或许未知的大妖怪开始了什么计划好的行动。

　　死者复生的出现很快变得庞大，三天之中在整个村子里蔓延，即便是第三宫都无法查出任何原因。

　　直到在别的地方进行任务的青枫都被调回来，她才在现场闻出，那种诡异的现象与尸患有关。

　　可即便知道，绝异天宫仍然没有解决方法，更糟糕的是，在村子附近探查妖巢的主事带领的兵门、赤门、沙门和风门之人，全都遭遇了未知的夜袭，一夜之间溃不成军，队伍被冲散，损失惨重，只能撤退。

　　几乎是在由此得出“这次大妖怪修为可能很高”这一结论的同时，更令人震撼的是，大妖怪本身竟然带着手下最擅长隐藏的精锐，对本部进行了奇袭！

　　甚至在动手之前，率先采用三种毒相互混缠抑制的方法，暗算了氏硝老人！

　　暗府在外，奇袭太过突然，最终应战的只有身中剧毒的氏硝老人以及风长老。

　　这只心智已然完全不凡的大妖怪，在力量上，与曾经叱咤一方的大妖怪相比，都根本不落丝毫！

　　直至最终风诺玲出手都仅仅是拉锯战，好在还是对其起到了震慑作用，将之惊退。

　　这一场战斗，才勉强暂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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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在那之后，你发现绝异天宫的医者都太无能了，才想起来，清木域还有一颗弃子，好像能利用利用？”

　　秦笑渊毫不客气坐在左偏殿氏硝老人的位子上，从氏硝老人宅院到左偏殿，短短的路程，愣是走走停停半个时辰才到。

　　又在殿中待了接近两个时辰，才把半年前发生的事情基本上全部理清。

　　秦笑渊手里端着瑚鸦，目光定定盯着瑚鸦，意味莫名。

　　凌谷苍然眼上缠着白色手帕，静静站在高座的旁边，似乎有些回避这个问题，脸向一旁偏了一丝。

　　秦笑渊似乎偏要听这回答，只顺着瑚鸦的鸟语，一言不发。

　　沉默持续了好一阵，直到无论是谁都清楚她的意图之时，凌谷苍然才指尖微微握了握，嗓音微微低了一分：“清木域之祸，是凌谷的无能，凌谷在此...向秦姑娘致以歉...”

　　“我不用你道什么歉！”

　　不料，凌谷苍然话音刚落，就被秦笑渊一句话给堵了回来，秦笑渊脸上的笑意逐渐隐去，眉头极为不甘地沉下，银灰色的刘海随着低头把双眼的神情完全遮掩，秦笑渊的嘴角微微抿起，瑚鸦在她的手臂上抖了抖羽毛，才开口：“你的道歉...留着说给小知听！！”

　　凌谷苍然顿了顿，墨蓝色的衣袍仿佛被染上了大殿厚重的阴影。

　　抬手碰了碰眼前的白色手帕，凌谷苍然犹豫了一刻，却退开了一小步，缓缓转身背对着秦笑渊：“那你呢...是否这一生，都不愿听我的致歉了？”

　　秦笑渊一僵，手骤然握了起来。

　　可不待秦笑渊回答，氏硝老人的脚步声，却缓缓从侧门传了过来。

　　几乎是瞬间秦笑渊微微咬牙的神情就已经被完全掩去，只有瑚鸦嗓音嘶哑随意：“臭老头你到底磨蹭些什么？治病还要补个妆容？这都够我睡一觉了。”

　　凌谷苍然背对她的面容，逐渐又染上了一如既往的漠然，循声转身向氏硝老人，行了标准的一礼：“参见宫主。”

　　氏硝老人面色本还尚存余威，秦笑渊这话一入耳，顿时就黑了下来：“你懂个屁！我这毒一旦要治，你可知需要多少部署？！”

　　秦笑渊无所谓一摊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拍拍椅背，瑚鸦悠然道：“啊...我才管你呢，处理好了就过来坐下，我要听你身体的详细状况。”

　　氏硝老人瞪了瞪眼，可似乎又没什么可说的，只好黑着脸走了过来。

　　看了看秦笑渊，又看了看一旁的凌谷苍然，眉头很不自然地竖起：“你这孽徒在这里干什么，给我到外头去！”

　　秦笑渊张大眼瞧着氏硝老人，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顿时古怪起来：“哎呀哎呀，我总算明白你这臭老头到底为什么一直发那么大火了，原来是你徒弟给你解决不了的问题找到了解决方法，你面子挂不住了啊？”

　　“你！”似乎这话毫不留情就戳到了氏硝老人的脊梁骨，这个一直以来都极其严肃古板的老者，顿时炸毛了：“你...你这小辈！南门日月那老东西没教过你何为礼数？！”

　　秦笑渊指尖点了点下巴，瑚鸦一本正经道：“嗯，这个，真没教过。”

　　“师父！”在氏硝老人几近爆发的一刻，凌谷苍然赶紧出言打断，迅速上前一步：“徒儿领命。”

　　语罢，便是转过身，有些犹豫抬手就要摘下手帕，可却被秦笑渊一把抓住了手腕，瑚鸦开口道：“行了行了，我封住他听觉还不行吗？你让他出去也没什么用啊，在这儿你要真出什么事，我要不要让你走得安稳点儿，还得征求他的意见呢。”

　　瑚鸦话音落下的同时，秦笑渊抓住他的手就将两根银针立在了他的脸颊两侧。

　　凌谷苍然头很不自然地转了转，微微张了张嘴，却也什么都没有说，只静静在原地盘坐下来。

　　看到这一幕，氏硝老人极其不爽瞪了秦笑渊一眼，又神色变化了好一刻，才叹了口气，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那么...”秦笑渊低头打量着凌谷苍然，似乎很享受这种俯视他的感觉，还假模假样踹了踹空气，在氏硝老人满脸的黑线中，瑚鸦一边开口道：“把你中毒的过程、中的毒的所有信息、伤口的部位还有现在的症状全都告...”

　　“没礼貌的小丫头，老夫...姑且当你真是他的传人...”

　　秦笑渊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氏硝老人突然的嗓音打断。

　　秦笑渊神色略带诧异地回头，本以为他又要说什么训斥之言，不料，看到的却是老人一对极度肃穆沉冷的目光：“老夫给你一个机会，这些话，我只说一遍，何去何从，你自行思量。”

　　秦笑渊顿了顿，缓缓把脚放了下来，转身注视着氏硝老人，瑚鸦开口道：“机会？你不会到现在，还觉得你能活过今晚吧？”

　　然而，这一次，氏硝老人却出奇地没有露出丝毫怒容，而是一股风烛残年的疲惫，逐渐涌上了他的面容。

　　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氏硝老人缓缓低下头，一只手横盖住了口鼻，低沉的嗓音传了出来：“你说的...一点儿，都不错...”

　　秦笑渊眉头微微蹙起，瑚鸦道：“那你为什...”

　　“但是，你不能救我！”氏硝老人却言辞锋利地将她打断：“我已经亲自教了青枫灵鹏的操纵之法，现在带着你的人，马上去鹏巢，她可以送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在宫主易位之前，足够你们逃出去了。”

　　秦笑渊眉头沉得更深了一分，瑚鸦在她的肩上抖了抖羽毛：“都不看看，你怎么就知道我解不了这毒？虽然我不敢说医术能胜过义父，但毒术，我早已超越当年...”

　　“别天真了...”

　　氏硝老人却再一次将她打断，苍老的脸上忽然涌上了颓败之色，削瘦得如同鹰爪的手指，紧紧扣住了嘴：“你可知，一旦我倒下，这绝异天宫之中，会有多少把刀，露出锋芒？你们，根本挡不住...”

　　“行路人挡不住，苍然青枫挡不住，你更挡不住！”

　　“南门说过，他的医术，只为苍生，若是在这儿断去了最后的传承...”

　　话还没说完，却忽然后颈一凉，氏硝老人骤然抬头，发现秦笑渊在他说话之际，已经旁若无人地走到了他背后，把他的后领拉开了。

　　“你这小辈！”

　　“可真狠啊，尸毒、还有...是蛇的味道么？亏你能凭借内功压制那么久，臭老头，我都有点儿佩服你了。”

　　瑚鸦自然而然跳到了他的肩上，秦笑渊指尖按了按后颈极其细小的黑色伤口，但凡落指的地方，都留下了深紫色的指印。

　　“你！”

　　“好了，别发脾气了，不然我总想训你。”秦笑渊不由分说就把指尖放在了氏硝老人的手腕上，瑚鸦接着道：“我还真不太愿意相信，能把徒弟教成那个鬼样子的人，会是个明事理的家伙...”

　　氏硝老人一挥手就甩开了秦笑渊：“你这不知轻重的小辈，前日的赌斗，如果不是赤老头和沙老婆子还不敢确认，我到底是不是真的已经重伤，你真的以为他们会放过你？！”

　　秦笑渊抬着被挥开的手，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只得缓缓把手放下，侧过身看着远处的大殿殿门，瑚鸦飞回了她的肩上：“可你最终，不也出手表态了么？即便我身上，有你们恨之入骨的味道...”

　　“你以为那是为了保你？那是为那孽徒，不要因自己的自负丢了性命！”氏硝老人紧盯着凌谷苍然：“年纪越大，就越胡来！他根本就没考虑，你一旦救了我，你们所有人，都要赔出去！”

　　秦笑渊微微侧目，沉默了一刻，瑚鸦突然语气有些古怪：“臭老头，不瞒你说，我觉得你才很自负。”

　　氏硝老人眉头一沉：“你说什么？”

　　“首先，你问过他吗？就凭你自己的一腔揣测，你就说他没有考虑过，这个家伙历时整整半年，步步为营把我算计到这里的时候，我可一点儿都不觉得他蠢...你有多了解他？”秦笑渊目光定定落在那蒙着双眼，安静盘坐在地的出尘之人身上，瑚鸦接着开口道：“剑中三杰呢...也许你真的太强太习惯庇佑别人，也已经庇佑了你的徒弟太多年，可他的行为，真的还在你的预判范围里吗？”

　　“他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知道他有几斤几两！”氏硝老人紧紧握拳：“每一次只要他私自违逆，就要铸下大错，你要我如何相信？！说出去有谁能相信？！”

　　“大错？又是你那迂腐的正邪观？你真的问过他，他想做什么吗？”秦笑渊忽然回头，紧盯着氏硝老人，瑚鸦嘶哑的嗓音中，带着三分不可动摇的意味：“至少，我相信，我相信他布下如今这番局面的远见和气魄，即便我完全不知道，他接下来要怎么做...”

　　“你...”氏硝老人被这话狠狠一噎，想说出反驳的话语，却张口无言，在瞪着秦笑渊好一阵之后，才愤然叹了一口气：“老夫不与你做言辞之争！你若定要逞能盲信这孽徒，老夫就当不认识南门日月！”

　　秦笑渊目光微微垂下，看着眼前早已没有了宫主之势的闹脾气的普通老者，突然轻笑起来，瑚鸦边开口道：“原来你这个臭老头，也还是有点儿人情味的么？”

　　氏硝老人刚要起身，却被秦笑渊一根银针立在头顶，浑身都僵在了盘坐的状态，瑚鸦在他膝盖上跳了跳，歪头瞧着他：“臭老头，放宽心把命交给我吧，只要不是毒界那惊世骇俗的傲因百粹，我都拿下给你看。”

　　“其一不辱没您那老友的声名。”

　　“其二，也不辜负你那个傻徒弟自封气脉半年，也要把我寻到这里的，这份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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