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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柏杨林逐渐被午后的阳光烤的发黄,风一吹就传来了刺耳的刺啦声。

  地面的热气像无形的大蛇在地上扭动,把视线中的赤红色地面都折射地坑洼不平。

  可无论是怎样高的气温,还是掩盖不住,空气里的沉重感。

  绝异天宫,第三宫本部,从未有过今日的肃穆安静,就连鸟雀仿佛都察觉到了这股暗流涌动的危险感,全都噤声飞离。

  兵门侍卫身着盔甲,冰冷的墨蓝色反光有些刺眼,神情沉冷,赫然立在左偏殿的周遭。

  “准备好了吗?我们的时间,没多少了。”

  洛秋秋跨开步子,立在左偏殿门前,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在余桐和敬岚两人身上扫过:“这次任务非常重要,详情我已经向你们说明了,那么接下来...”

  洛秋秋说着神情逐渐郑重,从那不离身的行囊中摸出一块墨蓝色令牌,唇角轻扬:“行路人所属,敬岚、余桐、步竹听命。”

  “无论如何,不能让任何人进入左偏殿,对宫主的疗伤造成影响!”洛秋秋目光微转,看向了紧闭的厚重殿门:“如果殿内有什么问题,竹子,记住,以宫主的性命为最优先级!”

  步竹张大眼,重重点头:“是!”

  这时,砖石路的尽头突然有一个兵门侍卫疾奔而来,单膝跪地行了一礼后,低声开口:“禀暗府行路人,第一宫何严来访。”

  洛秋秋皱了皱鼻子,抱着手轻哼了一声:“果然,这帮人的情报真不是吃素的,让他在客殿稍候,我来处理。”

  侍卫行了一礼,没有任何拖沓,再度起身离去,很快消失在四人的视线中。

  “百事通,何严可是四才之一。”余桐微微挑眉:“你暗府的身份,加上那三脚猫的功夫,要怎么应付他?”

  洛秋秋白了余桐一眼,眼中划过一丝思索的意味:“眼下主事身在殿内,风长老和副主事都不知所踪,域长老应该不会出面,而赤、沙二位长老,恐怕所希望的就是何严来寻宫主...”

  “我猜...如果不出意料,凤掌柜她们之所以回来,恐怕为的就是牵制赤、沙两位长老本人吧...”

  “那么现在...”洛秋秋无可奈何抬眼:“除了我们还有谁是可用之人呢?”

  余桐边听边一脸享受点着头,咂嘴道:“不错不错,不愧是咱们行路人的总指挥,不过...你真不怕被打吗?要是毁容了,就算再见到我师弟,恐怕也嫁不出去喽...”

  “去你的你个祸害!闭上你的乌鸦嘴!你才毁容!这可是第三宫,他敢上来就用拳头讲话?”洛秋秋没好气瞪了余桐一眼,随即目光转向敬岚和步竹,微微点头致意,便转身快步顺着侍卫来时的砖石路走了过去:“那么,这里就拜托你们了。”

  敬岚定定瞧着洛秋秋的背影,一言不发,也没有点头,只是有些困惑看了看周围兵门的人。

  行路人啊...如此重要的任务,被交到行路人的手里,打死敬岚都不相信什么边缘部队的说法...

  洛秋秋,到底有多少事情在撒谎呢?

  不...也许应该说,行路人,到底有多少人在对他撒谎,又有多少人是蒙在鼓里的熊呢?

  目光微微黯了一分,敬岚低下头,脑海中突然回忆起步羽阳离开之前,曾与他定下的赌约。

  他口中的纵观之眼,说的...就是这个吧?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这个赌,他不会输!

  就算之前因为墨斗鱼和幻象,他也迷茫,他也害怕,他甚至把身边每个人都放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可至少,现在的他还是把差点儿丢失的东西找回来...不,也许应该说,是那只冰冷的手,替他抓回来的...

  无论他们做过什么,无论他们的过去是什么样子,但对于他而言,他们都曾把他当作家人在善待。

  那么,他们对待他们自己曾经的危机之时,是怎样凶恶的神态,又有什么关系?

  这个赌,差一点输了。

  还好,他没输,而且从今往后,都不会输了...

  不自觉轻笑了一声,回过神来才发现,余桐一脸紧张瞧着他:“我的天哪,小子,你不是好了吗?可别又来!”

  一听这话,步竹顿时有些慌张上前就抓住了敬岚的手臂。

  绕到正面瞧着敬岚,发现他的脸上没有任何不对劲的神色,才大大松了一口气,露出了柔软的笑容。

  看这两人那么大反应,敬岚都忍不住笑出了声,伸手就扫了扫步竹毛绒绒的刘海:“放心,我已经没事了,咱们现在,还是专心点儿好好守着这儿。”

  “否则啊...”敬岚目光意味莫名瞥了余桐一眼:“有人的工钱,可能要被扣出一年的了。”

  余桐后背明显一僵,扯着嘴角默默转过身,迅速开始活动起浑身的筋骨:“有大哥我在这儿,就赤鸿和沙缘,要能放谁进去了,我跟他们姓!”

  “余桐大哥,你可不能这么说,你不是告诉竹子一般这么说他们就一定会被放进去吗?”

  “小竹子...你...什么时候学会拆台了...”

  “得了吧,你这是自作自受,也不看看平时你都教竹子些什么!”

  “没天理,没天理了...”

  “......”

  柏杨林的树丛中,洛秋秋视线穿过稀疏的树丛落在敬岚的身上,眸中再一次流露出思索的神情,随即转身快步顺着砖石路走了起来。

  客殿之中,青衣公子,纸扇翩翩,白色的腰带镶了金边,腰间流苏佩饰平添贵气。

  加上那张与何菡极其相似的面容和神态,即便看起来衣着打扮当是温文尔雅之人,却也隐隐让人有些压迫感。

  手中纸扇在茶杯的侧壁轻轻敲了敲,何严轻笑起来:“怎么?第一宫四才代表来访,还不够面子,能让一个说得上话的人前来接待?”

  “还是说,三宫主,根本不能来见我呢?”

  目光扫过一众侍卫,没有得到任何回答,纸扇骤然将茶杯敲响,何严缓缓起身,让周遭侍卫全都迅速绷紧身体,其中,向洛秋秋报信的侍卫当即上前开口:“请何严大人稍候。”

  “呵...凭你们?拦的住我?”

  话音落下的瞬间,何严已然出现在说话侍卫的身后,骤然抬手。

  “住手!”

  在掌风将及侍卫后脑的一刻,被客殿走道的喝声生生止了下来。

  何严目光微转,不动声色收了手,目光缓缓转向声音所来的方向:“不知道是哪位新晋的大人,这么可爱的嗓音,何严还是第一次听见呢。”

  洛秋秋的眉头扭在了一起,没有理会何严话外满满的质疑,而是行了一个礼,开口道:“今日三宫主要务在身,不见客,何严大人,请回吧。”

  何严绕过侍卫,悠然行至洛秋秋的身旁,微微凑近轻声道:“是么?那么,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姑娘。”

  “炎域礼为国邦之脊梁,何严大人自然可以问,不过...”洛秋秋退开一步,对着不远处的座椅微微抬手:“请上座一叙。”

  何严轻笑了两声,却根本不理会洛秋秋的话语,而是打开纸扇半掩面容:“礼制建立于层级之上,虽然你长得真的讨人喜欢,不过...还没让人喜欢到,能以礼相待的地步。”

  洛秋秋瞥了一眼那纸扇上的水墨山河,微微咬牙,转身缓步就走到其中一把座椅上坐了下来,目光半抬,语气缓缓低了三分:“何严大人如果认为宫主派遣我来有失周到...那么何严大人,在质疑的,莫不是暗府于第三宫的地位?”

  何严眉头微沉了一丝,目光迅速落在洛秋秋的身上:“暗府?”

  发现她的身上没有一点儿习武之人该有的特点,目光又在她没有任何老茧的掌心停留了一刻,随即转头咋着嘴笑了笑。

  在洛秋秋蹙起的眉头中,何严突然一踏地面,按住手中纸扇末端的按钮,扇骨顶端突然伸出数根尖刺,直指洛秋秋的眉心。

  就在离洛秋秋一拳的距离,被一只庞大的手臂瞬间挡住。

  下一瞬,没有金属刺穿身体的声音,却是金铁交错之声和火花四溅!

  何严神色微变,一把撤回纸扇半遮面容:“来者何人?竟敢阻我!”

  整个过程只在眨眼之间,直到何严话出口,洛秋秋才反应过来,下意识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老子不仅阻你,还要打你!”

  石头般的手臂缓缓收回,庞威高大的身躯缓慢直起,把护住洛秋秋的手收了回来:“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轮得到你这个杂碎来撒野?!”

  何严目光缓缓沉下,洛秋秋一惊,神情诧异:“大块头?!你不是……”

  “哎哟,好不容易回家,还没歇上两个时辰,就又被抓苦工了…”

  洛秋秋话还没说完,媚得让人酥到骨头缝里的声音,就从他的背后传了出来,柳陆云那张千娇百媚的容颜,便从庞威一侧印入视线。

  腰肢轻扭走出两步,柳陆云回眸望向洛秋秋,冲她挤了挤眼,媚意流转:“这可得记在,奴家的辛苦费里哦~”

  洛秋秋噗嗤笑出了声:“是是是,柳姐姐的规矩,我懂~”

  在脸色愈发难看的何严面前站定,洛秋秋一手叉腰,一手掏出了腰间的令牌,正正抬起面对何严:“现在,我以绝异天宫暗府所属身份提问,不知道,何严大人方才的刀剑相向,是什么意思?!”

  何严眉头沉了沉,嘴角挤出一抹笑意:“第三宫暗府,于世人而言,实在是太过神秘的存在,方才得知姑娘乃暗府之人,忍不住出手试探,失礼之处,还望暗府海涵。”

  “不过,此次前来宫主有所交托,有一些情报,确实要与三宫主求证商议…”何严顿了顿,抬眼看向了庞威:“所以求见三宫主此事…”

  “见你爷爷的!你在这儿跟我们动手,老子看着第一宫面子,不和你计较就算了…”庞威直接嗓音很粗将之打断:“呸!说了不见!滚!”

  何严骤然收了扇子,眉头沉下:“你…”

  “你什么你?!”庞威怒拍胸口,沉声吼道:“要打架老子奉陪!”

  眼睛的余光扫过扇骨那已经被刮得有些秃的骨刺,何严目光低沉盯着庞威石头般的手臂,手越握越紧。

  “哈哈哈哈~”

  见这场景,柳陆云不由得掩嘴娇笑起来,将肘轻轻搭在了庞威的手臂上,指间拂过眉梢:“何严大人,奴家劝您还是别擅自动手,他杀过的人,可比您族谱上记的都多得多呢~”

  见何严的面色已经极为低沉,洛秋秋略加思索,随即上前一步:“何严大人,并非我们想为难于您,暗府可以代为接收情报,当然,这前提是,您确实有情报……”

  庞威一挥手,喝道:“黄毛丫头,你跟这小白脸叽歪什么,他明白就是来找事儿的!哪儿来的情报!”

  “你给我安稳点儿!”柳陆云瞪了庞威一眼,转头眸光潋滟:“不过么,我想何严大人是识时务之人,应当知晓,这是我们最大的让步了……”

  何严眼珠转了转,又在庞威的怒容上停留了一刻。

  洛秋秋干脆利落抬了抬下巴:“如何?”

  又沉默了一刻,何严嘴角微微扬起,一挥衣袖转身在客座上坐了下来。

  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在口中细细品过才缓慢咽下,眼神隐有阴翳:“既然如此,那便请暗府接收吧,不过,如果情报的传递因此出现问题,第一宫,可就不负责了!”

  洛秋秋目光微转,也重新坐回了座椅之上,端起茶杯:

  “那么,何严大人,请!”

  ……

  ……

  而就在客殿的二楼,透过稀疏的通风口,一男一女两个老人正神情严肃看着下方。

  棕红色的须发,金色的纱衣。

  赫然便是赤长老和沙长老二人!

  看到何严和洛秋秋开始坐下交流情报,赤长老冷冷笑了一声:“第一宫的狗都闻着气味来了,看来氏硝老头这次,是坐不稳宫主之位了。”

  沙长老摇了摇头,语气有些讽刺:“话可不能这么说,想你当初,无论再大的火,在他剑气之下,又哪里敢流露分毫?若不是这次他重伤,这第三宫岂容你我二人如此。”

  “何止你我二人?剑中三杰之威,各域之主、江湖各方尽要礼让三分,就算第一宫宫主亲临,都未必能得一袭高看!”赤长老冷哼一声,手指不由自主颤动着:“三十年前一同隐退世间的惊绝奇才,唯有他一人仍在江湖之中了!武学之上,我这政部苟活的家臣怎能不认,非他一合之将!”

  “若非他受妖客南门之蛊惑,以暗府为名包庇异类,让我等不得以鲜血为赤风沙域英魂雪恨!”赤长老面露怒容,狠狠一砸木椅:“我等,又何至于要将他取而代之?!”

  “事已至此,要如何做到他这般统领之态,都是后话了...”沙长老露出一丝苦笑,摸了摸自己的新的裹肩,嘴角微微抿起:“多说无益,既然这里已成定局,我们也应该去左偏殿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不料,话音刚落的一瞬,整个第二层的灯,竟全都熄灭。

  女子的轻笑声,在第二层回荡着响起……

  稚嫩的嗓音随之响起,语气却极其违和地森冷:“以暗府为名...包庇异类?”

  赤长老脸色一变,立刻握紧了拳头:“什么人?!竟敢在我面前装神弄鬼!”

  沙长老眉头紧蹙,指甲微微陷进掌心:“居然连暗府……也是氏硝老头的走狗?”

  听到此话,黑暗中女子的笑声忽然停了下来,下一句,语气间竟形同一个万人之上的王:

  “我真不明白,连嗅觉和自觉都没有的你们,有什么资格,向我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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