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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金二姐一出手


  伏天,只有清晨能凉快一点。昨天夜里下了小雨,这会子云开雾散,日头从远处的青瓦上渐渐露出头来,透过门前的垂柳将阳光照在金家老宅门前的石头台阶上。该走的下人们昨天就已经离开了,周老宝子拿着一人多高的竹竿子,将大门上的灯笼挑下来。大门两侧的垂莲柱上,金色的莲瓣,湛蓝的花萼云雕刻得精致有细腻。还未散尽的雨水凝结在莲瓣下,被阳光晃得有越发晶莹。周老宝子摇了摇头,听巷子口有銮铃想起。这个时辰,必是二姑娘定的马车来了。他将竹竿子戳在门边上,跑进院子叫二奶奶出来。

  东西能卖的都卖了,剩下的不过是些随身的常用之物。小枣和宝红挎着包裹出了门,见马车已停在大门上。张祥家的随在后面,张罗着来帮忙的张祥和周老宝子将几样重东西先抬上马车,才将二奶奶搀出门来。

  金家要卖宅院,这在岳城里不算是小事,街坊邻里自然也都知道,听见响动都出送。赵家奶奶上前,见二奶奶面容憔悴,不免有些不好受,直说往后得了空带着二姐儿三姐儿来家坐坐,也不白相好一场。二奶奶泣不成声,张祥家的好一阵劝才勉强止住。

  众人皆上了车,周老宝子正要调转马头,却见远远的,巷子口有两人信步而来。瞧着不像是巷子里住着的人,周老宝子拢目看了半天也没认出是谁,只听车里二姑娘的声音:“怎么还不走?”

  “巷子口上来了两个人,看着眼熟,又不是咱巷子上住着的。”周老宝子如实回。

  金钰挑帘子向外看了看,见个男人穿着丝缎深衣,腰围大带,五十多岁的样子,一脸得意的向自家走过来。虽是有些年没见,金钰却一眼就认出这人便是洪兴辉。那年在金石开的寿宴上她是见过的。

  洪家和自己家素来结怨极深,若是没有洪家,金家也不会落到如此境地。今天自己买宅搬家,已经是丢进了金家的颜面,洪兴辉这时候来,能安什么心?

  金钰只觉一股怒气撞到脑门,提声道:“还不快走!”

  周老宝子应了一声,便要驾马离去,不想洪兴辉带着管家就走在巷子当间,巷子本就不宽,两人一前一后慢悠悠的走着,全将去路挡住,周老宝子回身说:“二姑娘,他们当着道,过不去啊。”

  金钰本就憋着气,听他这样一说,伸手将车帘子挑开,探出身来,见洪兴辉已在车前站着,狠狠说了声:“让开!”

  “大胆!谁家的黄毛丫头,敢和我们家老爷这么说话!”管家扯嗓子喊道。

  巷子里住着的邻居都不言语了,岳城里谁不知道金家和洪家的事儿?大伙儿站在一旁,看热闹的,担心的,埋怨金钰不开眼,各有不一。

  金钰从车里出来,眼睛瞪着他说:“少在你家姑奶奶面前装老爷,我让你躲开,你是聋还是瞎?”二奶奶听金钰出言不逊,生怕惹出事端,慌忙道:“钰姐儿快回来,等人家过去咱们再走不迟。”

  这话却被洪兴辉听了,哼笑一声说:“还是你们家大人有见识,遇见我们家,金家还是乖乖让道吧,要不然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未待说完,金钰已窜出马车,将周老宝子手里的马鞭一把抢过来,面露狰狞咬牙道:“今儿我就不给你们洪家让路!我还告诉你,我金钰不是我爹,也不是我大伯,别把我惹急了,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说罢将手中马鞭一挥,狠狠的打在马背上,那马吃了疼,嘶鸣一声狂奔起来。

  本站在巷子当间的洪兴辉见这阵势,吓得倒退几步,却被马车带倒,一屁股坐在石板路上。周围看热闹的见洪兴辉如此狼狈,轰然大笑起来。

  洪兴辉就是来看金家热闹的。可惜热闹没开成,却好悬被金钰撞伤。实在是憋气!又想起自己的儿子,真是又填了一层伤心。愤愤的回家了。

  金家搬走了,金家老宅现在属于张启方。可他听别人叫他八宝叫惯了,熟悉的人都叫他八宝,也就这么叫下来了。金家建造的宅院自来都十分讲究,更别说是金家自己家住的院子了,他也不用收拾,直接搬进来。八宝今年刚满十九,还没成亲,从老家哥哥那接来了老娘同住,也好孝敬。可院子大了,就两个人住自然空得慌,再说他平时要照顾酒馆,老娘也要人伺候着才行。这就需要些佣人,托媒人买了两个小厮和丫头,院子里总算有了人气。

  吃了饭没什么事儿的八宝坐在院子里,看着院子后面的老榆树分外茂盛,枝叶从正间屋房檐上探过来,遮住了院子的一角。有风吹过,老榆树粗健的树干轻轻晃动着,发出沙沙的响声。八宝忽得想起那年,他随师傅到金家大院给金老太爷办寿宴,金家太爷还夸赞他,小伙子人实在,手艺好,末了还赏了他一串钱。那串钱他没舍得用,托人捎回老家孝敬老娘了。娘是个贫苦人,只用了两个大钱儿给家里置办了一口淹菜的大缸,剩下的都给留着。时过境迁,如今自己竟成了这院子的主人。他又想起金家二姐,那年还是个小丫头,如今已是个大姑娘了。

  他开酒馆,平日里往来的人多,也听有人谈论起金家和金家二姐二,说是极粗壮丑陋的,可如今见了,并非如平日里人们说的那样。珠圆玉润的一个姐儿,端坐在炕上,很有些仪态。他不觉就道了花厅上里。金家虽然搬走了,可家什一概留了下来,八宝也都折成银子给了二姐儿。花厅里,炕桌还摆在炕上,八宝坐在炕对面的围椅上,拄着下巴看着空荡荡的炕头。就想起金家二姐用手绢遮着嘴笑的样子,是个极爽快大方的姑娘,想那年办寿宴递给他帕子的小丫头,如今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仲夏的夜依旧闷热,八宝不觉红了脸,连鼻尖上也渗出丝丝汗珠子来,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金家二姐儿那些个坏名声,是从哪传出来的?

  夜深了,一切都安静下来,只有巷子里的狗偶尔叫唤几声,伴着书上知了的叫声,传到耳朵里。八宝却不知道为什么并不困。娘叫人来招呼他回房歇着,明儿还要去酒馆呢。正要起身,却听大门上有马蹄声。

  马蹄声不稀罕,可大多马都是要拴上铜铃的。此时马蹄急促却没有銮铃声,八宝有些奇怪,自己到了门前,细细听着。

  马蹄声在门前嘎然止住,半晌才有人叫门。八宝开门一看,是两个穿着轻衣短靴的汉子,看着十分爽俊健壮,见有人开门便问:“这是金家吧?”

  八宝忙回:“金家搬走了,将宅院卖给了我。”

  那人转头看了看身后的人,又问:“你可知道金家如今搬到哪去了?”

  “我听说是搬到作坊上去了。”八宝也顺着那人的目光看了看他身后的人,那人站在暗处,月色并不明亮,看不清他的样子。

  “走!”站在后面的人说了一声,便策马离去。

  八宝站在门前,琢磨了半天,想是金家以前的亲戚来投,并未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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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坊上原就有一溜面南的三开间瓦房,金钰便拾掇出来,一家人安顿在这。

  到作坊的第一件事,就是发工钱。欠农民工工资是不对滴,无论你有什么理由都不对。金钰把卖老宅的银子发下去,心里就踏实了不少。

  金家卖宅子,工匠们也都知道,私底下议论,有的说金家够仁义,自从老太爷那一辈开始就没愧对过一个工匠,如今三少爷和二姑娘当家,能卖房子给工匠们付工钱,这样的东家没处找,不能因为金家败了势,就别人家去攀高枝。还有的在心里琢磨,金家已经穷到卖房子卖地才能给兑付工钱的地步,还能支撑多久?大爷二爷都没了,如今大少爷又另立门户,剩下个三少爷,比大姑娘还腼腆,能撑起作坊?

  金家仁义,谁也不否认,可仁义能当银子用不?金家再仁义,买粮买菜也得用银子不是?工匠也是人,有家小需要养活,眼见着金家一天不如一天,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不走就是跟自己家小过不去了。

  金钰搬到作坊上没出半个月,工匠就走了十几个。

  吃了晚饭,周老宝子蹲在门口,一边逗着作坊上的大黑狗,一边啐骂道:“都是些什么东西,工钱没少给一个大子儿,见着东家艰难,都跑了。”说着,大黑狗却挣脱了他,摆着尾巴向门上扑去。回身一看原是金钰挑帘子出来,将剩下的饭菜倒道盆子里。大黑狗摇头晃脑的跟在金钰身后吃食去了。喂了狗,金钰擦了手,说:“工匠们一年到头就指望着东家给的这些工钱,想找个靠得住的东家也没错,如今咱家遭了难,留下来的情分,没留下来也有道理,没得平白说人家的不是。”

  “要我说,二姑娘就像二爷,什么时候办事儿都得说个理字。”周老宝子伸手拿起立在墙边扫把,一面将门前的乱石子扫走,一面说,“可又不太想二爷,就拿那天搬家遇见洪家的人说吧,当时可吓了我一跳。”

  提起洪家,金钰就气不打一处来,啐了一声说:“他们家别惹我,再惹我,我让非得让他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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