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西泽尔的这条尾巴已经很虚弱了。
在过去千年的变迁中，阵法即使渐渐失去了效力，它也依然被束缚在原处，并且渐渐衰弱。它这样长久地被锁着，和本体分离，被不断地汲取力量，原本就该慢慢地变成普通的猫尾，最后腐朽为尘埃。
西泽尔毫不怀疑，如果他不是有幸找回了它，再过个一两百年，这条尾巴也终将消散在天地之间。
然而现在，却依然有知情人在打它的主意！当西泽尔发现这个事实的那一刻，甚至起了吃人的心。
“你怎么发现的？”秦易低声问道。
这么多年过去了，多少人和事都尘归尘，土归土。别说几千年的城墙破败消失了多少，现在的人想要一探千年前的真相都要大费周章，从那些遗留下来的破陶残瓦中寻找只言片语。更别说，西泽尔口中的大禹彭祖，妖魔鬼怪都几乎是之存在于神话中的人物。
而现在，居然还有人能知道这座山的底下残留的秘密。
“有，”西泽尔沉思了一会儿，“昨天我来这里的时候，隐隐约约就感受到了有牵连的力量，很弱。不过我砍断这根柱子后，又没有了。”
“知道是哪里来的吗？”
“我知道。”
秦易注意到，西泽尔那一瞬间居然有点紧张，“易易，是你现在正在建的东西。”
秦易失语。
半晌，她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能...肯定吗？之前你为什么不说？”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西泽尔苦笑一声，“我刚刚说了，我们这一类，是相当不擅长阵法的。之前看到过你的设计图，我也只是觉得形状眼熟。”
“我活了那么久，眼熟的东西太多了，所以也没有放在心上。”
活得太久，适当地忘记一些东西才是正确的，在西泽尔看来，想不起来的就不重要，不重要忘了也不打紧。
“它是什么样的阵法？”秦易低声问道。
“和当初困住我的那个非常像，”西泽尔轻声说道，“我当时其实没来的及细看，就被压住了。但是只要我没记错的话，这个是头。”
西泽尔补充说道，“昨天晚上，我绕着整个山跑了一圈，我也的确看到了已经修建好的尾，是几个小宗祠的位置。”
这个阵和西泽尔关押前的那一眼有所出入，但是毕竟轮廓上相近，西泽尔又能感受到其中隐隐存在的力量。
“那么，你需要我做什么？”秦易认真地盯着西泽尔的异色双眼看着，“停下这个工程吗？”
“你能做主吗？”西泽尔的脑袋靠在秦易的手心，任由她捧着他。
“如果只是不接这个工程，我可以做到。”秦易已经开始认真地考虑这个问题了，“但是要找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还有想办法把赔偿降下来。还有刘队带的工程队，他给我腾了工期，总不能让他白跑。”
“不过，”秦易皱着眉头，“我不接，自然还有别的人可接。他这个有批文，有许可，还有旅游部门的关注，我要拦下来是不可能的事情。”
秦易叹了口气：“我算不算你认识的最没有权势的人物？你在关进去之前，和你合作的可都是跺跺脚就能决定一个国家命运的人。”
“也还好，”西泽尔将小小的脑袋枕在秦易的颈脖处，亲昵地用猫舌亲了亲她，“我不嫌弃你，最喜欢你了。”
“...谢谢你了啊。”秦易无奈地笑笑，转头亲了亲西泽尔的脑袋，“但是我还是很抱歉。”
“你可以继续做下去的，”西泽尔露出了秦易惯常见到的，那种有点小得意的笑容，“有钱为什么不挣，反正我的尾巴也已经拿回来了，他们建了也是白建。”
“你这...”秦易有些啼笑不得地说道，“刚刚是试探我呢？”
“才不是呢，”西泽尔狡辩道，“明明是你先问能不能为我做点什么，又说可以停下工程的，我可没有这样要求你。”
“对对，是我太着急，急着表达对你的关心，行了吧？”
秦易报复性地弄乱了西泽尔的头毛，“不过对你没有影响，真的太好了。”
“但我还是需要你的帮忙，易易。”
“你说。”
“我不放心，”西泽尔妖艳瑰丽的瞳仁中是骇人的光芒，“我想要知道是谁还惦记着我的这条尾巴——而且，也许还惦记着我其他的尾巴。我要赶紧把其他的尾巴收回来。”
西泽尔看着秦易，他像是在对秦易说话，也许还在对千年前的自己说话：“那些想要偷走我尾巴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好！”秦易没有半点犹豫，干脆利落地说道，“我们明天就回陵南，然后去找尾巴。”
“这个项目不要停！”西泽尔有些赌气地说道，“就算到时候挖不出人来，也要让后面的人出点血。”
“可以，”秦易点头，“反正回去我就让明尧接手。”
“易易，”西泽尔感动地说道，“你对我真好，除了肉偿，我觉得没有什么可以用来回报你的了。”
他趁机低下头，在秦易的双唇，脸颊和额头伤留下自己亲吻的力度。
“不、不、不，不用客气。”
西泽尔圈着秦易的力量如此地温柔有力，他唇舌的温度几乎要将秦易融化在齿间。秦易最后的清明让她喘着气拦住了西泽尔接下来的动作，“这个，这个可以等我们成功了再说。”
“你会陪着我？”西泽尔停了下来，他的额头顶着秦易的，继续追问道，“一直陪着我找到所有的为止？”
秦易犹豫了一会儿，换了个说法，“我可以陪你找到我没法陪你为止。”
刚刚还有些浪漫的氛围一下子破灭了，秦易能感觉到西泽尔的呼吸暂停了一瞬间。西泽尔面色沉沉地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低头看秦易，仿佛这样的距离才可以让他看清楚秦易脸上所有的细节。两人之间陷入了一种难堪的沉默之中。
“易易你，真不会说话。”西泽尔先打破了沉默，他故作轻松埋怨地说道，“之前明明回答的那么干脆，没想到最后却连这么伤我的心。”
说着，他还做了一个捧着心的动作。
“我只是怕时间不够，”秦易苦笑了一下，摊手无奈道，“我是人类，精力体力够用的时间还不到你的千分之一。”
“你想长生不老吗？”西泽尔追问道，“很多人都想呢。”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秦易。
“没想过，”秦易摇了摇头，她又细细想了想，微微笑道，“我只是个普通的人类，这样也不错。”
一个普通的人类女性，也许在某方面天赋出众一些，也更为努力一些。而且她还有个很不错的工作，也还有一个非常不错的男友。
就算这个男友有些与众不同，替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秦易也从来没有考虑过想要问问看自己的男友，有没有长生不老的秘诀可以分享。
西泽尔不说话了，石厅里安静得吓人。过了一会儿，他才从秦易的肩头轻盈地跳下，变回了原来人形的样子。西泽尔的耳朵懒洋洋地露出来，却不肯立起，就那么无精打采地耸拉着。
“走吧，”西泽尔冲秦易伸出手，“我们在这里说了这么久，之前又走了这么久，你肯定累了。我背你回去吧。”
秦易扶着膝盖站起来，她跺跺有点发麻脚，从善如流地趴在了西泽尔的背上。
回去的路和来时的路是同一条，西泽尔将两人再次变小，小心地背着秦易往前走。
“如果是我自己，很快就能穿墙出去了，”西泽尔边走边说，脚步不停地踩着洞穴里散落的碎石，却一点声响都没有，“不过你不行，我现在也带不了人。”
“是吗？”秦易短促地笑了一下，问道，“会不会重？”
秦易刚开始还没觉得。但是当她伏在西泽尔结实有力的背上的时候，她真的感受了了一阵又一阵的睡意缓缓袭来。西泽尔的话拉回了她的一点神智，但是她的双眼皮很快就要无法撑开了。
“很轻，”西泽尔不屑地说道，“我有过一个非常漂亮的战甲，青铜打造的。成品要有两个奴隶抬，才能从做它的地方那歌小房间抬出来。”
那叫锻造所，秦易心想着，不过她连开口纠正西泽尔的力气都懒得用了。
“真的很漂亮，上面还有黄金和宝石，还曾经有人想要偷走那些装饰，我把他们......”
西泽尔传入秦易耳中的声音越来越小，在秦易不知道的时候，那些声音完全听不见了。秦易歪着脑袋，下巴贴着西泽尔后颈处的头发，沉甸甸地睡了过去。
在秦易睡着的那一刻，西泽尔敏锐地察觉到背上之人的呼吸变化。他站住了，想了想，换了个姿势，又重新变回了猫的形态。
他让秦易好好地躺在自己的背上，强健有力的那条尾巴拦在了秦易的旁边，更为柔软的那条尾巴，则是徐徐盖在的秦易的身上。
西泽尔不知怎么的冒出了奇怪的念头：如果有人类的养猫专家看到我尾巴的样子，一定会觉得非常奇怪吧。
他们一定会觉得这是一个大奇迹，毕竟，还从来没有猫的尾巴能弯折成这样的角度呢。简直天赋异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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