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当第二天，当方晴醒来后去一楼的饭厅等待秦易的时候，却发现惯常早起的秦易却没有如同前一天早上坐在那里。

　　方晴只得和厨房里忙碌的房东打个招呼，然后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慢慢喝着，顺便用手机刷刷网上的内容。

　　须臾，有清朗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哟，早上好！”

　　方晴抬头，正是秦易那个长相出众的男朋友慢吞吞地从冰凉的石阶楼梯上踱步下来。

　　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也举起手来和西泽尔打了个招呼，然后又低头看着手机，耳朵却听着西泽尔和主人家的妻子说话。

　　不，她并不是想要猥琐地想要偷听。

　　尽管方晴也喜欢看好看的人，可她看到特别好看的人的时候也容易紧张激动。不知怎么的，方晴总觉得秦老师的男朋友身上有一种不可捉摸的气息，纵然他容貌出众引人注意，但是看上去却的确是个不太亲切的人。

　　事实上，很多时候方晴瞥到他的瞬间他脸上的表情都是冰冷的，略过来的目光也非常冷淡，简直让人心惊肉跳。方晴觉得，也许他唯有在秦姐面前才会温和许多。

　　现在，这个看上去不太亲切的人，正在和女主人说话。

　　“......她还在睡，昨天工作太累了。”

　　“我不知道，听她的。”

　　“...问她吧，她做决定的。”

　　都是非常寻常的问话，也许夹杂着女主人对他的好奇和八卦之心。西泽尔的情绪并不如何起伏，看上去也并没有不耐烦，但是最终他其实也没有说出任何实质性的内容。

　　这对话有点像没用的SIRI，方晴想着，然后立刻被自己的脑洞惊到了。

　　不久之后，已经又专心致志刷着微博的方晴听见了西泽尔悦耳温和的声音：“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方晴抬起头来，发现正是下楼的秦易。

　　秦易披着一件宽大的外衣，头发在脑后松松挽了一个发髻，用大发卡固定住。她化了点淡妆，但即使勾勒了眼线的眼睛也依然显得有些疲惫。

　　此时此刻，秦易站在台阶上，方晴看过去的时候她正从容地对她笑着。

　　“睡好了吗？”

　　用过早餐后，方晴震惊地听到秦易宣布的决定：她决定赶下午的飞机回陵南，然后张明尧会在明天的早晨抵达大宣村。

　　“秦老师，”方晴连筷子都来不及放下，就急切地问道，“您不管这个了吗？”

　　“也不能说不管，”秦易平和地笑了一下，“我和明尧商量过了，我觉得他来带队也挺好的。你就在这里等他吧，明天他来了跟着他去就是了。”

　　“可是......”方晴嗫嚅着，也不敢再说多余的话。

　　秦易的态度非常的和蔼，但是口气却是不容变更的坚持。她没有向方晴解释临时换岗的具体原因，只是通知她最后的决定，而且她也并不需要方晴的建议或者挽留。

　　方晴自然无从知晓秦易和张明尧是怎么说的，她能做的也只能是服从安排。

　　秦易想起张明尧在电话那头的似笑非笑的语音就觉得幸好当初一起合作的人是他。

　　面对张明尧，当然不可能像对待方晴那样简简单单的一个命令就打发了。秦易自己觉得选择了一个并不太好的借口：最近觉得灵感太少，想要出去采采风。

　　不过好在张明尧和秦易关系非常好——要不然当初两人也不会一起合作了。他没有多追问，仿佛完全接受了这个理由一般。他非常自然地和秦易探讨了接下来后续的工作，以及少量的几次现场督工，平平和和地将整个项目接过去了。

　　不过在谈论完公事，张明尧调侃的声音还是从电波传过来：“从你工作到现在，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你这么认真地恋爱。”

　　秦易噎了一下，“其实也不是......”

　　“是不是都没关系，”张明尧显然不信，不过他大概也觉得有趣，“西泽尔那样的，如果是我，我也会想好好和他享受一下两人的假期的。”

　　“是吗？”秦易随即觉得这也是一个不错的借口，虽然听上去有沉迷美色，玩物丧志之嫌。她也半开玩笑地说道，“我认识你这么久，还从来没有把你当过情敌呢。”

　　“哈哈，”张明尧在那边笑起来，平光镜后面的眼睛都充盈着笑意，“你看你——你放心，我肯定直的，笔直笔直。”

　　解决掉这个眼前事，秦易和西泽尔重新将目光放到了她的委托人，梁先生上面。

　　客户的真实姓名早就在双方签订合约的时候一起传送了过来，秦易的电脑里面，一个加密的文件档里有所有客户的基本资料。

　　从直观上来说，客户的资料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名字叫梁焱，祖上就是大宣村的人。八十年的时候举家出国，现在年纪大了，孙儿满堂，手里又有余钱，自然想回来光宗耀祖，顺便投资。

　　当然，如果资料有什么明显的问题的话，秦易他们也不可能接这个单子。

　　秦易的目光从梁焱的照片上离开，在她看来这也只是个面容十分普通的老人而已：头发花白，脸上的皱纹却没有多少，微笑的表情还带着大半生都是人生赢家的意气风发。

　　“你能看出什么来吗？”秦易问西泽尔，“我怎么看只是个普通人。”

　　秦易原本并不对此抱有希望，就算这个叫做梁焱的老人有通天的本领，满腹的心机，又哪里能真的让她一张照片就看出究竟来？

　　西泽尔站在秦易的椅子后面，闻言，他倒是扶着椅背探身，然后认认真真地看着照片上的人物。

　　“......我觉得眼熟，”观察了半晌后，西泽尔说道，“但现在有点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西泽尔半开玩笑地说道，“该不会真的梁焱早就死了，这也是个老东西吧？那他也应该躲起来，什么事都指挥其他人去办，像沧龙一样躲避天地的法则。”

　　当西泽尔说道梁焱这个人面熟的时候，秦易心中微微一动，因为她依稀自己也说过类似的话那是——“我看您和梁先生长得挺像的，您二位是亲戚。”

　　“他是我叔爷爷，您就叫我小梁吧。”

　　“我想起来了，”秦易喃喃地说道，“梁焱的代理人。”她转头看着西泽尔，“你还记得吗？她来过几次，那会儿你要不在睡觉，要不就在捣乱。”

　　西泽尔双眼一眯，也在自己的记忆里面搜寻到了这个人，但是他不得不为自己辩解：“那怎么是捣乱呢？我明明是觉得他有点古怪才进去保护你的嘛。”

　　“是吗？”秦易扬起眉毛，“有什么不对劲，当时你怎么不说？”

　　“......我以为是我的错觉，”西泽尔辩解道，“那是因为他身上的味道太淡了，我当时也说不上来，只能先溜进去以防万一嘛。”

　　“那现在呢，”秦易追问道，“你有没有想起什么来。”

　　“没有，”西泽尔泄气地说道，“我可能当时闻到了他身上的妖气味道，但是太淡了。”

　　“梁斌斌——我是说，就是那个代理人，”秦易皱着眉头说道，“也有可能是妖怪？”

　　秦易突然有一种被妖怪包围诡异错觉，仿佛她的世界在某个地方突然硬生生插入了奇异的风景一般。西泽尔明明说过，现在的世界和很久之前的上古有很大很大的不同了。区区花妖修炼了几百年才是个小黑影，现在居然疑似一下子出现了两个人形的！

　　现在妖怪都这么廉价了吗？

　　“可是他身上妖气太淡了，”西泽尔苦恼地摸着自己的下巴回忆道，“妖怪不应该是那样的。”

　　这种回忆对于西泽尔来说，太艰难了。

　　他们这类妖魔鬼怪的记性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毕竟长生漫漫，如果什么细节都要牢牢记住，早就该头疼欲裂了。是以，大部分时候，妖怪都不会放过让他们挂在心上的人，爱之记之，恨之记之。很多被惦记上的人，都有种种不可琢磨的命运。比如苏妲己和商帝辛，聂小倩和宁采臣，西泽尔和...秦易。

　　西泽尔向专注听他说话的秦易解释道，“你知道，就算做了人，身上的气味却是变不掉的。比如沧龙那个老东西，身上就一股咸臭的鱼干味道，遮都遮不住。”

　　他还应景地做了个嫌弃的表情，“这种妖气是掩盖不住的，真正的妖怪都有自己的味道。”

　　“那你呢？”秦易撩起西泽尔的长发，将发梢卷在自己的手指上，“你的妖气是什么样的？”

　　“易易你能闻到吗？”西泽尔顺势圈住了秦易的肩膀，“你要是能闻出来，我可以送你一个小礼物。”

　　“我只能闻到花香洗发水的味道。你昨天晚上偷用了我的，”秦易放开了手中顺滑的发丝，淡淡的说道，“很抱歉，你的礼物我就不收了。”

　　西泽尔轻啄了一下秦易的嘴唇，“没关系，免费赠送一次。”

　　“好啦，”秦易的手掌推开西泽尔的力量和她的声音一样软绵绵的，“你继续说。”

　　“我当时从他进门的时候就盯着他了，我看他也没有发现我，就当我是普通的猫而已。所以我才觉得他可能和张明尧那个大傻子一样，是中了招了。”

　　“你后来也没说过这个。”秦易接口道。

　　“大家都不容易，”西泽尔谈起梁斌斌身上那浅薄的妖气，轻描淡写地说道，“他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秦易没有言语，她自然知道西泽尔当时为什么放着不管。

　　“那现在呢？”

　　“那点微弱的妖气也没伤害到他，”西泽尔说道，“现在想想看，说不定就是他的呢？”

　　西泽尔开动大脑，沉思了起来：“面貌相近，据他们说还是爷孙辈的。如果真的是妖怪，这可很少见。”

　　“少见？”秦易问道，“爷孙辈的妖怪很少见吗？”

　　“爷孙辈的妖怪不少见，但就算以前，修炼成人型的爷孙辈很少见。”西泽尔回忆道，“我们都不喜欢和别的家伙同住。少数几个喜欢群居的，比如狐狸洞里面那一大群狐子狐孙，就算批了个人皮，狐狸尾巴也都是藏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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