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声音
宁恪做好早餐到卧室来喊眭然时，她正在帮醒来的莉莉穿衣服。
小丫头明显没有因为睡眠少而神色恹恹，相反，精神得很，看到他就脆生生地喊了一句“宁恪哥哥”，踩着床过去抱他。
眭然手里还拿着莉莉没穿上的外套，无奈地看着抱作一团的两人。宁恪的白衬衫外系着格子围裙，人依旧如疏风朗月，只是拉近了些许距离，多了些烟火的味道。不由得想到李居白把他介绍给大家那天他的样子，礼貌，清明，但含着距离，这让眭然刚刚在心底暗自做下的决定更加坚定了一些。
“好了，莉莉，别闹宁恪哥哥了，我们去刷牙洗脸然后吃早餐吧。”眭然看着还像无尾熊一样挂在宁恪身上的莉莉说道。
莉莉不情不愿地放下勾在宁恪脖子上的手，跑去了洗手间，卧室里又剩下了眭然和宁恪两人。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心照不宣的笑意。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把莉莉送回陈晨那边吗？”宁恪边摘下围裙边问眭然。
眭然思索了两秒回答道：“暂时还不想把她送回去，至少不是今天。还有些疑问，我想弄清楚了，把这件事彻底解决。”
宁恪笑意加深，“正好我也有些事。”
“什么？”
“下午我们去一趟华润锦城，山忠家。“
眭然一听，有些奇怪他是从哪里知道了山忠家的地址又为什么要去。
“你跟我说过他们把莉莉送走之后，陈晨问明了情况。他告诉了我地址，我本想进去，却发现了一些更有意思的东西。”宁恪想起了那天在华润锦城看到的画面，简略地和眭然描述了一下。
“哦？”眭然眼中疑惑更甚，看来这家人藏着的秘密很多啊。
宁恪顺理成章地问道：“所以下午要不要跟我去？”
眭然看着他本想答应，却眼尖地发现了宁恪胸前白衬衫上沾到了一星半点油污，要说的话梗在了喉间。她走近了宁恪一点仔细打量他，虽然他看起来不是特别劳累的样子，但是眼睛里面已经有了明显的红血丝。
他不知道照顾莉莉到了多晚，还顾上了自己。眭然立刻打消了要再让他奔波的念头，她甚至觉得刚才答应让宁恪去做早饭都是一种罪恶。
“今天下午就算了，下午我会把莉莉送回福利院住几天，也好让她放松一下心情。你下午还是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吧。”眭然摇了摇头否决了宁恪的提议。
宁恪没有错过眭然的小动作，前一刻眭然眼神里的担心和愧疚在两人视线相交的那一瞬间深深印在了他的脑海里，他接受了眭然的好意，毫不迟疑。
“好。”字一出口倒让眭然有些不知所措了，她向来知道宁恪的声音好听，却不知道只是简简单单一个字，经由宁恪口中，都可以温柔如斯，带着一丝乖顺，或者可以说……宠溺。
此刻的阳光正好，没有正午太阳的炙烈，只剩下温和与暖意。
一抹可疑的红晕又悄然爬上眭然的脸颊，只不过在阳光的照耀下不太明显，反而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色，连脸上细微的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眭然捏了捏耳朵，说道：“对了，刚才听你说你是播音主持专业的老师啊，难怪故事讲得那么好听。我还一直以为你和李教授一样是教中文的老师。”
“小时候爷爷确实想把我往语文老师上培养。”宁恪莞尔，“只可惜我慧根不够。”
眭然自是不会把宁恪谦虚的话当真，在她的想法里他能够认出自己的姓就已经非常厉害了，她大学时期很多老师还不认识呢。况且，宁恪从小跟在李居白身边，悉心教导的话，日日夜夜怎么也已经熏陶出来了。
宁恪看着眭然一副全然不信的样子，却不知她对自己这般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不过阴差阳错，最终我还是做了老师。”
如果是播音主持的话，眭然有些想不通，在她看来，以宁恪的外貌条件和能力水平，无论去做哪个电视台的播音员他都绰绰有余。不过眭然也没有多问，毕竟人各有志，遂接着他的话说道：“老师多好啊，传道授业，将来也一定是桃李满天下。”
其实还有一句话眭然在心里想着没有说出来，宁恪如果没有选择做老师而是去当主持人或者播音员的话，恐怕他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和自己讲话了。
宁恪听了她的话却低笑着说道：“眭然，我没有那么伟大。”
眭然不明白他的意思，难道不是吗？每个做老师的不是抱着“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的想法在教书育人吗？正在想着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的时候，莉莉洗漱好回到了卧室，看到宁恪就上去拉着他的手向客厅走去，宁恪任由她拉着，也不忘回头看眭然一眼，眭然笑着跟上。
留下满室余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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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恪的早餐做得出奇好吃，三人美美地吃了一顿。宁恪要走的时候莉莉还挺舍不得，不过不比眭然答应带她回福利院的诱惑更大。
眭然带着莉莉进入福利院的时候，里面静悄悄的。
日头有些大，眭然估摸着孩子们大概还在睡午觉，就没有和莉莉进去宿舍楼里。院子里一处地方摆着秋千，莉莉一看见眼睛便亮了，撒欢一般地奔了过去。眭然看着她因上下荡漾而翻飞的裙角，便走过去叮嘱她不要乱跑，自己一个人去了楼道里的办公室。
照看孩子的阿姨们都聚在办公室里，眭然还未敲门走进，就已经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声音。
“又是那位老先生吧，他可真是个大好人啊，二十几年来一直坚持给福利院捐款。”
另一个声音回答道：“是啊，就是他，早些年他也亲自来过这里，近些年却是没见到过他，想来可能是年纪大了，身体不如往日了。”
“有机会的话，咱们可以去看望看望他。哎，这位先生也是一直捐款的……”
眭然有些尴尬，办公室里的人似乎是在谈论收货捐款的事宜，她虽然也不算外人，但总归觉得涉及这方面的事情自己不应该听到。
于是眭然果断地敲了门，来开门的是眭然最熟悉的张娟。
“张姨。”
张娟一看是眭然脸上立刻笑开了一朵花，“是小然啊，你怎么这个点来了，也没说一声。”
眭然被她迎了进去，就看见办公室里坐了好多人，在一张办公桌前围看着什么东西。
“我们啊，在看今年刚收到的捐款名单。“
“哦。”
张娟看眭然表现得有点兴趣缺缺，也就不再与她多说这些，询问她今天来所为何事。
眭然省略了许多，只说是莉莉想这了带她回来玩几天。张娟自然是欢喜的，她在这里工作了小半辈子了，莉莉也是从小在她身边长大，感情不必说。又因为这个小丫头即使有了新的爸爸妈妈还不忘记福利院，哪有不欢迎的道理。
两人拉拉家常闲聊了几句，眭然话锋一转，忽然问起张娟：“张姨，莉莉被送来时的情况你还记得吗？”
张娟虽然不懂眭然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但也照实说了：“你知道的，咱们这儿很多的孩子都是出生就带着些先天疾病，被父母抛弃的。不过莉莉的话，当年送她过来的派出所的同志只说是有人报警送到公安局，他们找不到他的父母就送到福利院来了。“
眭然点了点头，她猜想也是这样。
这时候起床铃打响了，张娟要去照看其他孩子们，眭然目送她离开后返回了荡秋千的地方。太阳西斜，原来还在太阳普照下的地方已是一片阴凉。她上前拉住了秋千的绳子让它慢慢停下，眭然想了想，蹲下身子，手轻轻放在莉莉的双腿上，试探地问了昨天发生的事。
“莉莉，你能告诉小然姐姐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吗？你为什么跑出来？”
莉莉坐在秋千上，听到眭然问出这句话低下了头，垂落的刘海遮住了眼睛。眭然看到她那副样子不敢再问，紧紧抓住了莉莉的小手。
“昨天那个阿姨教我写名字。我写好了给她看，她说我写错了，让我重写一遍。我又写了一遍，她还说我写错了，让我重新再写一遍。我就说我没有写错，不要重新写，然后她就拿桌子上的长尺子打我……后来我就跑了出来，我躲在草丛里，他们没有发现我。”
即使有心理准备，但是从莉莉含着害怕和恐惧的声音里听到事情的经过眭然的心还是忍不住颤了颤。
她摸摸了莉莉的头，又轻声问道：“那莉莉写错了吗？”
“没有，我的名字爸爸妈妈教我写过，我不会写错的。”
眭然愣了，难道不是山忠和魏梦在教她写“山楠”这两个字吗？“你写的什么？”
“陈瑾璃，我的名字啊。”莉莉抬起小脸，看着眭然说道。
眭然这下全明白了，那夫妻二人估计在教莉莉写她本来的名字，不想莉莉执念般的写了“陈瑾璃”这三个字，这才让魏梦生气出手的吧。
不过，山楠？陈瑾璃？
眭然脑袋里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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