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小人常七七

　　

　　蛋蛋：哎呦，我的天哪！

　　蛋蛋立刻头大了，因为这个故事蛋蛋他爹给他重复了不下三百遍，简直比唐僧的紧箍咒更加让他难受。

　　蛋蛋他爹却不管不顾。

　　蛋蛋他爹：话说在遥远的西域，有一个姓罗名文的普通士兵，有一天，他接到一个任务，上级命令他给远在前线征战的加西亚将军送一封决定战争命运的信。

　　蛋蛋：我知道，一路上他逢山开路遇水架桥，经历了数不清的艰难险阻，终于以其绝对的忠诚、责任感和创造奇迹的主动性完成了这项不可能的任务，是不是？

　　蛋蛋他爹：是啊，罗英雄的故事漂洋过海、跨越丝绸之路在各地广为流传，直至今日，无论是皇家的六部、三司，还是民间从商的、务农的，甚至江洋大盗都把他的事迹刻印成书并且人手一册，想想看，人手一册是个神马概念，比四书五经的流传范围都广阔啊。

　　蛋蛋：流传得广有什么用？能当饭吃？

　　蛋蛋他爹啐了蛋蛋一脸唾沫星子。

　　蛋蛋他爹：何止能当饭吃，我听说书的先生说，这个故事还能当汤喝呢，好像叫做什么心灵……鸡汤？

　　蛋蛋：我现在只想喝一碗热乎乎的牛肉汤。

　　蛋蛋他爹：你这种反应说明你还是没有听懂，干脆我再给你说一遍吧。

　　蛋蛋彻底被打败了。

　　蛋蛋：好啦我的亲爹，不要再说了，我去银川驿还不行吗？

　　其实，蛋蛋刚刚打好了小算盘，去银川驿的这一路上游山玩水也不错，没准儿还能碰到个世外高人呢，总比听老爹没完没了的唠叨强。

　　而且，即便到了银川驿，自己也可以吊儿郎当不务正业，大不了被领导开除好了。

　　只可惜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蛋蛋空有再多的心眼儿，也逃不过蛋蛋他爹的手掌心。

　　蛋蛋他爹：为了防止你小子中途逃跑，我决定变卖家产陪着你一起上路，不但要将你押送到银川驿，还要在那里租上一套房子，亲自监督你每天的工作。

　　蛋蛋：爹，给我点自由好不好？

　　蛋蛋他爹：我知道你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所以才会怕你有一天会跌倒啊。别废话，我们收拾一下赶快出发了。

　　从蛋蛋家所在的山西大同府到银川驿所在的宁夏府，至少有上千里地。

　　战乱时期，所有的马都被各种势力所征用，蛋蛋他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了一头瘸腿驴。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

　　在向宁夏府行进的路上，蛋蛋和蛋蛋他爹成为了行人眼中的另类。

　　这都要怪崇祯皇帝朱由检，他老人家虽非亡国之君，却面临亡国之运，他自己又缺乏力挽狂澜的能力和个性，以至于他越是想挽救大明朝，局势就会变得愈发糟糕。

　　在李自成“迎闯王，不纳粮”的口号指引下，四面八方的饥民扶老携幼、望风而从，跟着大顺王朝的旗帜涌向北京城。

　　蛋蛋父子俩行进的方向与人群的大多数正好相反，自然会被别人说些风凉话。

　　不过好在三天以后，父子俩就遇到了一个同路人。

　　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乞丐，脸上满是灰尘像是已经赶了很远的路，头发如同鸡窝夹杂了许多的干草，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隐隐还散发出些许臭味。

　　他紧紧跟着蛋蛋父子俩走了很久，似乎非常享受路上能有个伙伴。

　　蛋蛋主动向他打招呼。

　　蛋蛋：这位兄台，敢问您是要往哪里去呢？

　　小乞丐：银川驿。

　　蛋蛋：我们是同路。

　　小乞丐却叹了口气：可惜同路不同命啊，想想那头瘸腿驴吧，你们两个大老爷们同时骑着它，它怎么能禁得住两个人的重量呢？

　　蛋蛋肃然起敬：想不到您还是位动物保护主义者。

　　蛋蛋嘴上这么说，心里终究有些过意不去，他主动跳下驴来，让蛋蛋他爹独自骑驴，心想这下这头驴能轻松许多了。

　　小乞丐依然不依不饶。

　　小乞丐：这个当父亲的也够狠心，自己骑驴子，却让儿子在地上走。

　　蛋蛋他爹有些挂不住脸，赶紧从驴背上下来，想让蛋蛋骑驴，他牵着驴走。

　　蛋蛋及时阻止了他。

　　蛋蛋：爹，到时候他又要说我这个当儿子的不孝顺，老爹年纪大了，不让老爹骑驴，自己却优哉地骑着驴，让老爹跟着小跑。

　　蛋蛋他爹：那么他想怎样，难道咱俩都不骑，让驴自己散步？到时候他会不会又说咱俩够蠢，放着驴子不骑，却愿意走路？

　　蛋蛋：我怀疑他是自己想骑在上面去，让咱俩当他的驴夫，你看他那弱不禁风的样子，估计阳光再晒一点，风再猛一点，他要被风吹倒了。

　　蛋蛋正在小声和他爹私下议论着，突然，小乞丐竟然真的……倒了，毫无征兆地说倒就倒了。

　　蛋蛋起初怀疑小乞丐是故意的，但是观察了半天，发现他可能是真的昏过去了。

　　蛋蛋把他扶起来，掐他的人中，探他的鼻息，而且无意之中在他的身上发现了两样东西。

　　蛋蛋惊讶地看着他的老爹。

　　蛋蛋：爹，他……是个姑娘！

　　蛋蛋他爹：女的？不会吧？

　　蛋蛋他爹透过小乞丐肮脏而破碎的衣服，发现她的左臂和右肩上有两处明显的刀剑创伤，是谁那么狠心对她下此毒手呢？

　　而且小乞丐虽然很脏，皮肤却颇为细嫩，并不像是普通农家的孩子。

　　蛋蛋他爹取出随身携带的老陈醋，掰开小乞丐的牙关给她灌了几口。渐渐地，小乞丐微微睁开了眼睛。

　　小乞丐：好酸啊——

　　蛋蛋：请问姑娘贵姓，从何处而来，你是逃婚还是躲避仇家追杀？不然，身上怎么会有尚未愈合的伤痕？

　　小乞丐想了想，有气无力地说：我姓常，名七七，只是路上偶遇歹人伤了我而已，不妨事的。

　　蛋蛋他爹：你叫常七七？姑娘，你很有名气啊。

　　常七七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惊恐：这么说，你……都知道了？

　　蛋蛋他爹：当然了，我以前经常听读书人讲，“君子坦蛋蛋”的后面还有一句话，叫做“小人常七七”，天底下那么多的人都知道你是小人，难道你还没有名气吗？

　　蛋蛋：爹，她是女人，不是小人。

　　蛋蛋他爹：一样的，读书人说过，天底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所以，女人和小人没有区别，常七七是女人，更是小人。

　　蛋蛋：爹，你这是典型的女性歧视嘛。

　　奇怪的是，常七七听到他们后来的争论，反而像是与自己无关似的，她呻吟了几下以后，又沉沉地昏睡过去了。

　　蛋蛋一直保持着警惕，他知道，这个小妞秘密太多，一定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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