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二章

　　Ⅳ剥尖脑袋往里挤

　　到异国他乡旅游观光，需要的不是一张地图，而是一颗玩味的心。行之所至，兴之所至，随心所欲。

　　无所事事地闲晃，池禹欢游了五次雅拉河，坐了十次号称世界第三大的“南天群星摩天轮”，三不五时去一趟皇后市场听鬼故事、淘淘特色的小玩意、免费试食……花钱并不是为了占有，而是为了体验。一次随心所欲的旅行，将会成为有意义的幸福投资，旅途中的体验转化为美好的回忆，而这些美好回忆所带来的愉悦，可以持续一生。

　　在墨尔本如此过了半个多月，池禹欢收起玩心回国，可谓是空手出门，满载而归。

　　很多人出国旅游买回来一堆纪念品，回家仔细一看——“Oh,in”，让人哭笑不得。池禹欢第一次出国门也曾闹过此类的笑话：她送给蒋苗苗一幅欧美风情手工布艺画，却被告知，该礼物是产自中国。

　　谁让咱中国生产的商品物美价廉，让国人自豪，也让国人郁闷，很多优质别致的“”产品只接出口单子，在国内的市面上买不到。日本人总是把最好的产品留给自己，次之销往欧美；再次之销往其他国家和地区；最最次品的才轮到中国。中国人则恰恰相反，美其名曰出口创汇。我们天天喊着支持国货，国货却总把悲伤留给自己人。

　　池禹欢回国后整天窝在家，一天出一次门口倒垃圾，她买了一张新话卡，号码只有父母和闺蜜知道，偶尔通通话，确认她还活着。

　　池禹欢完全有能力宅出新境界。

　　看看她的日常。

　　中午起床，洗漱完毕，从冰箱里拿出猪肉丸和青菜，煮了一锅面。她坐在客厅沙发，边吃边看朋友圈，吃完把碗筷往厨房一端，泡上水就不管了。

　　躺回沙发上，先刷微博，接着看美剧。

　　到了傍晚，从冰箱里拿出饺子和青菜煮了吃。继续上网，凌晨一点半睡觉。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日复一日。重复以上生活。

　　直到弹尽粮绝。

　　她打开淘点点，下单，预约了隔天中午送来，然后打开空荡荡的冰箱，鸡蛋、各式青菜和水果马上把保鲜柜填满了。

　　或者，妈妈从家乡快递美食来。她会收到一个大大的白色泡沫箱，被透明胶纸密密实实地封紧。用剪刀划开，里面有肉丸、饺子、干鱿鱼、虾仁、排骨、肉片和鱼，用保鲜袋一一分装好。这批食物被她投放进了冰箱急冻柜。

　　有时蒋苗苗会打破平静，预谋将她拖出住宅，却屡屡失败。

　　某天是这样子的：

　　手机“嘀咕”一声，池禹欢打开微信。

　　“禹欢，今晚要不要过来一起吃饭？”

　　“懒得出门。我妈给我寄了一堆肉食过来，暂时不需要你喂投。”

　　“那行，等你吃腻了面条、饺子、排骨粥这老三样，过来我这，炒几个小菜给你吃。”

　　“喵喵，谢谢啦。”

　　“行啦。你都宅大半个月了，也不过来找我。怎么回事，有点反常哪！”“

　　“能有什么事，懒癌发作呗。”

　　“那个大帅哥呢，发了照片之后就没下文了？”

　　“嗯，没有你期待的下文。”

　　“好吧。今天提前下班，我去买菜了。”

　　“这么好运，不用等到下班再开会吗？”

　　“某人今天一天没踪影，她的小老公放年假过来探望她。我们就先撤了。”

　　“好难得喔。那先这样，拜拜。”

　　然后，回归寂静。

　　她很享受这种节奏。

　　生活中要慢，工作中要快。生活与工作，就是快与慢的切换。

　　现在的她，每天合理分配作息时间，闲闲但有事做。二十四小时，半天睡觉半天上网，不多不少正正好。看剧，刷刷微博和朋友圈……如此这般又过了半个多月。

　　直至某个晚上，池禹欢在经济论坛翻帖子，钻进去津津有味地围观，关于揭露兼辩论某家国有大企被收购兼并的内/幕。由此顺藤摸瓜，链接到讨论另一家大型企业的帖子，又从该帖移阵至另一帖，看到了某家公司的营销手法，如此反复数番，获益良多。

　　生活是点击不完的超链接。

　　原本打算在家窝个一年半载的池禹欢改变主意，又找到了新的工作目标，决定趁着这三分钟热度还没消散，赶紧发简历。

　　***

　　她选择一份工作的理由很欠扁。

　　她爱玩，赏美赏是人生的一大奋斗目标。刚带团当导游却遇到男客人刁难，逗她叫她讲咸湿笑话，还让她送厕纸，池禹欢愤然辞职。

　　她爱吃，做过美食版编辑，在全市各家酒楼大啖美食，免费吃喝还有红包拿。回去编编稿子，尽量挖掘一道菜的“背后故事”，美其名曰“一道菜的人情味”，如果找不到资料，就发挥想象力，务必让读者有尝试的冲动，最后添几个华丽词藻几句醒世恒言，润饰交稿。这便是池禹欢总结的过稿心得，顺利通过主编审核的几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五。偶尔被毙稿的时候，池禹欢称之为“主编的间歇性神经病发期”。后来，池禹欢觉得无趣了，她不愿意再写这种软广，于是，挥一挥手告别了。

　　按部就班地规划人生路，不如遵从自己内心的感受。

　　池禹欢看中这家公司只是冲着老板马腾云的一句话。

　　他在接受商界杂志采访中强调“我们要把最好的产品留在中国，让自己人受益。”马腾云说，这就是他的中国梦。

　　当然，观其言而察其行，他这一番话有几分出自真心，还有待观察。或许是市场受到金融风暴的拖累，改变策略，出口转内销。谁都知道目前国外市场萧条，跟外国人打交道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

　　但是，有勇气说出这番话，也已经朝着这个目标努力，池禹欢敬他是条汉子。

　　德力企业，全称“德力高新技术开发企业”，五年前方始成立的。陆勇设和马腾云两人是大学研究所的同学，两人在打工十年后，共同创业。陆不擅长管理更喜欢研发，马则承担管理和业务拓展。目前的德力只是一家中小型的高新企业，规模虽小，但员工技术过硬，精湛高效。

　　德力的产品在市场同类产品中有优势，特别是前几年出口形势不错，百分之八十的产品都销往海外。反而在国内市场上占有分额低，低端产品价格低而成为市场主流，更受国内消费者青睐。知识产权型的企业受到金融风暴的影响还不大，但是订单还是有小幅度的下降。当然，国内市场对高端产品的需求量逐渐上升，于是马腾云调整销售策略，将重心放在了国内。

　　马腾云评价自己的手下“无一不是精英”。公司知名度虽然不高，但处于成长迸发期，正积极打开市场。时逢国家出台大众创业，万众创新政策，鼓励高新技术企业，德力企业从中获益匪浅。

　　池禹欢透视到德力存在的薄弱环节：好的产品未必能成为好的商品，商品=产品+运输+包装+设计+广告+服务。质量是第一关要严防死守，合理物流是降低成本的有效途径，品牌包装推广是制胜法宝，每一环都至关重要，这些决定着商品的市场占有份额。

　　德力目前最最缺的就是一位品牌总监。

　　半夜十二点钟，她打电话吵醒蒋苗苗：“我找到热情和冲动了，现在就想去上班。”

　　蒋苗苗打了个呵欠，睡眼惺忪，“这个钟点还在加班啊，嗯，我精神上支持你，88，聊天的话明天请早。”

　　池禹欢不以为忤，笑逐颜开地放下电话。

　　一股强烈的使命感在她的体内作祟，驱使她挑战自我，创造新辉煌。

　　***

　　德力的老板显然也明白自己公司需要一位品牌策划高手，不止在国内最出名的几家人才网发布招聘品牌推广总监的信息，还连续三天在本市的都市报头版刊登了16开的招聘广告。

　　如今实体报刊式微，广告销售下滑，相较于网络广告的费用低廉、可实现全球传达播，报纸广告受到时效和地域约束。

　　于是，报刊的广告价位逐渐下降。

　　头版的广告效益在本地的影响依然很强大，很多人由此关注德力企业。一方面招聘人才，一方面打开公司的知名度，可谓“一剑双雕”。

　　简历投出去的第二天池禹欢就接到电话通知，让她三天后参加笔试。

　　金融风暴席卷全球，裁员成为公司渡过寒冬最便捷有效的选择。外企首先裁掉的是中层主管，特别是非国人的中层主管。很多海龟回国找工作，高级人才像潮水涌过来涌过去，主动要求降薪的越来越多。再加上性别歧视年龄歧视，搞得女博士女硕士比本科女生还难找工作。

　　坐在池禹欢周边的人都是从投递的简历中筛选出来，约莫十人被安排在一间大会议室参加笔试。

　　现在很多的笔试都是在电脑上完成的，而今天参加的是真正意义上的笔试，也许马老板也认同“字如其人”这句名言。对于池禹欢来说，在纸上写字让她的思路更加流畅。

　　试题发下来，只有一道问答题，关于德力的品牌策划方案。

　　很多人早有准备，胸有成竹。

　　听着四周沙沙的写字声，池禹欢感慨不已。

　　有些公司专门通过招聘集众思而广益，把众人的主意变成自己的策划案。很多时候你贡献了好点子，最后被用了却没有得到报酬，等于免费帮人策划。

　　考验池禹欢的不只是策划本身够不够精彩，还要考虑如何吊起老板的胃口。既要有独特的见解和妙计，还需保留悬念，不能一次性把自己点子都掏心挖肺奉献出来，而要引得对方一看完策划就马上找她讨论，才算成功。

　　池禹欢左手托腮右手在草稿纸上划圈圈，思索了一刻钟才开始动笔。

　　一个女人可以没有一个好老公，但不能没有一份好工作。

　　为了得到这份工作，池禹欢拿出浑身解数，过五关斩六将，剥尖脑袋往里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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