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管事请坐。”魏胥拿过信，自到主位坐下。信件并不多，三言两语讲清楚了程家的遭遇，以及那素未谋面的表妹打算带着“投名状”前来投奔他的打算。魏胥看完，颇是哭笑不得，即便山寨缺钱，自己也不会要她的家资，那岂不是等于拿了程家的绝户财？他山寨这么多人，只要这表妹信任他，便是多她一张嘴巴吃饭也没什么。他叹道：“原来姨夫家竟发生了这么许多事情，可恨我远在江陵府，竟对此一无所知。”

　　管事哪里知道信里的内容？只当娇娘只是要来看看这位表兄，根本不知道她非但决定日后跟着魏胥混了，还将自己的决定和魏胥说了。倒是他在程家多年，经历过程家繁华的时候，乍一朝程家式微，许多人都将主意打到年幼的女主子身上，确实总在想若是程家郎君还在，那些人也不至于如此明目张胆。

　　来江陵府之前，他甚至在想，表少爷小小年纪便主持了魏家里里外外的事情，若是娘子能与表少爷……家里有个男主子，总是能撑得起场面。但在确认魏胥落草之后，他这个念头就被自己驱散了。左右主子们的事情不是自己能管的，他还是别淡吃萝卜闲操心。

　　此刻听魏胥如此感慨，管事倒是开口安慰了一二句，又说了一些娇娘艰难的处境。魏胥看得出这位管事是真的很关心自己的表妹，也觉得娇娘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要面对那些豺狼虎豹，心中对素未谋面的她升起了一些怜悯之心。

　　管事送到信后便不肯多留，魏胥再三挽留，他才同意在山寨中住一晚，明日再走。

　　等小喽啰带着他下去，王二狗便凑到魏胥跟前，咋舌道：“哥哥，您那表妹可是程家的娘子吧？她果然要来咱们山寨？”

　　魏胥一笑，说：“还能有假吗？她年纪小，你们到时候不许吓着她。”

　　“不敢不敢！哪能呢？程家的娘子啊……那可是贵女中的贵女，没想到我王二狗有生之年还能见上一面……”王二狗看魏胥的脸色有变，赶紧澄清道，“诶，哥哥，你别误会，我可没有别的意思！程娘子既是哥哥的表妹，我等便如尊重哥哥一样尊重她！毕竟表哥表妹一家亲！”

　　“……让你有空多读读书，肯定是没读。”魏胥瞥了他一眼，懒得和他计较，只说，“你去挑两个人，这路上不太平，我得去迎迎她。”

　　“哥哥，你要亲自去？！”

　　“嗯。”魏胥道，“山寨就暂时交给你和王大兄弟二人打理。刀锋与我同去。”

　　一直待在这盘龙山也不是个办法。

　　王二狗素来对魏胥唯命是从，听他做出安排了，虽然心里有些担心他的安危，但还是没再出声。更何况——哥哥将山寨交给他和大狗打理，这是对他们兄弟天大的信任啊！他很快就沉浸在这样感激的心绪中，应了一声连忙跑出去选人了。

　　次日，管事听闻魏胥要和自己一起去接应娇娘，大为吃惊，再看魏胥连带的人马都挑好了，方知魏胥并非是在说客套话！他心里感慨，如此好的郎君，怎么就落草为寇了呢？！否则，娘子的下半辈子便不用愁了。

　　魏胥并不知道这管事的想法，他昨日找严刀锋说过此事，严刀锋如今对他极为信服，他说什么他便应什么，如此又挑了两个威武大汉一同出发。

　　五人骑着高头大马，管事说道：“之前与娘子商议好在大梁府程家别庄会面，若是不小心错过了，我便回南城别庄。难为郎君如此有意，待出了这鄂州境界，便有我们程家的铺子，届时小人让人快马加鞭送信去大梁府，务必请娘子多留几日。”

　　“好，有劳管事了！”魏胥抱拳一笑。管事看着他，暗叹郎君如此出行，只会让人觉得是一个富家公子带着侍卫出游，哪里能想到他竟是一窝子山贼的头头？

　　却说娇娘一行人离开南城已有半个月的功夫，早就经过了大梁府，停留了一日，细细交代了庄子里的管事们里里外外的事情便离开了。

　　一路上的确遭遇过几次危险，不过都被焦明等人轻易解决了，根本是有惊无险。倒是这半个月的相处下来，娇娘颇为关注焦明九个兄弟中最为年幼的那个少年，这少年生的浓眉大眼，虽然只有十五岁的年纪，却能使得一手漂亮的箭法，当然，焦明这十人哪一个都不是泛泛之辈，让娇娘子注意到他的还是这少年与另外几人都不同，他行事很是滑头，遇到危急之事，谎话可谓是信手拈来，并且他还非常善于利用自身的优势，一路上看他年纪小，又被他装怯懦骗过，因而吃了大亏的人也不少。

　　不知道是娇娘的关注太明显了，还是怎么的，这少年竟有所察觉，很快焦明就跑来和娇娘说这孩子出身市井，所以颇为滑头，但他从不会在大节大义上出错。他言语颇为紧张，似乎很害怕娇娘不要那孩子护送，最后断了他的十两银子的财路。

　　娇娘心中暗道，焦明的这九个兄弟都是非常讲义气的好汉，她之所以这么关注这个少年，是觉得他和前世那个取了王晰的首级，最后归隐山野的人身影重叠起来了！那样的人自然是心思活络的，但就和焦明说的，他同样也是个在大义上不会犯错的人。

　　娇娘轻轻一笑，只说是见那孩子年幼，多注意了一些，让焦明别放在心上。焦明回头就和那少年说了，那少年心中感激，嘴里却是嘟喃：“娘子比我还小一岁，就管着这么大的一家子，我哪里是什么孩子？我和几位哥哥一样，都是能保护她的人！”

　　焦明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叹道：“咱们这位娘子虽是个年幼的女娃娃，心性却比许多男人都要强很多。生逢乱世，可惜是个女子了。”

　　那少年却是哼道：“女子怎么了？我觉得娘子很好，既没有那些贵女的娇气，心胸还很豁达，心性更是坚毅，脑子还非常好使。如果让我选择，我就选择追随娘子。”

　　焦明哑口无言，好半天才说：“你这小子！”

　　少年只是倔强地看着他，焦明对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忽然感慨道：“我又没说不追随娘子？娘子如此重视我焦明，我焦明便如千里马遇上伯乐一般。只要娘子一日不嫌弃，我焦明便一日追随娘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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