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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东主的佛口蛇心


  一路上安德海跟荣玉儿解释了一大箩筐宫中的明争暗斗,“因先帝只留有皇上一个皇嗣,东主子本为东宫之首,西主子母凭子贵,却后来居上,东主子政治手腕不及西主子,便是全作了主,也只有妇人之见未敢登堂露场,如今儿瞧着往日一个小小贵人与自己平起平坐,难免不甘。总想掰说西主子贞洁不守,与谁啊谁有染,起初说那六王爷,人叔嫂儿不着道,愣一问回撇了干净,东太后白白作了几次跳梁小丑,把目标从前廷瞄准内廷,竟因我平常常侍娘娘左右,盯上我来了,迫我这会子娶亲,一来如今坊间宫廷都会以为我乃大清嫪毐,二来西主子有理也说不得,说‘小安子绝对是货真价实的太监’未免太伤人,不管不问也叫人抓了口实,说西主子秘养小情人。”

  “哥哥,嫪毐是什么呀?”荣玉儿头一次听说这样奇怪的名儿。

  “哦,秦始皇生母的情人,装作太监混入宫中,始皇帝恨他恨得牙根痒痒,大约东太后也想这样一箭双雕罢。奈何小安子叫东主子失望了,只看皇上信是不信了,皇上只若信这传闻,自然对我心中无好感,也会逐渐疏远西主子,皇上逐渐成人,两宫太后都想争取皇上的亲近与相同的政治见地立场,娘娘无法辩解,皇上自会偏了东边儿。”

  荣玉儿挑了挑眉,“你成个亲,还这么多牵牵绕绕,日后皇上大婚,这紫禁城还不得翻过来了呐。”

  “眼前儿,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富察小主身上,皇上若宠她,立她为后,咱娘娘扶持有功,自可安逸些日子,若立了元欣小主,则说明皇上心中并不明白东主子的佛口蛇心。”安德海看了看天色,“今日你可真给了哥哥一个大大的惊喜呐!”

  瞧安德海看天色却叫荣儿想起来,“哎呀,咱说忘了时辰罢,什么时辰了,咱若回去再晚了,娘娘定歇下了,咱们想交待的怕没工夫了喏。”

  两人打打闹闹天色已露了暗,安德海长叹一口气,“拿我开那种玩笑,我八岁进宫便把一切撂干净了,后悔尚不能够了,别人只当作太监是苦差事,我却早看明白了,‘行行出状元’,状元也不只想想便作得,谁都看得见状元的十年寒窗苦读,却不想,有人拿差事当苦役,越干越苦怨,我只拿差事当事业,主子跟前儿伺候,任何马虎都来不得,主子也有七情六欲,谁愿意成日瞧着你哭丧个脸儿,然后跟着你屁股后头替你收拾那些栀子花茉莉花儿的,干个什么也有酸甜苦辣,自个儿总该晓得自个儿几斤两几何,能耐几分。尽人事,听天命,总得来的活儿欢欢喜喜地干了,人家也欢喜,自个儿也愈轻松,风光自跟着来了,再有妒的,那是他悟性有限,猫儿狗儿瞧你吃肉冲你嚷一嗓子,你不计较,那便是格局,你与它斗,尚不见得占上风。”

  “哥哥这一路说的,是给荣儿听的?”荣玉儿听着怪怪的,好像字字句句都在训她,又似在教她的。

  “哥哥说话儿总叫人难明白,你若有心护我,谁敢欺我!”荣玉儿撒娇的本身倒不要谁教她。

  “我再护你,也只宫中有忌惮的人不敢动你,不学着明哲保身…谁都有得罪不起的人,”安德海苦口婆心地劝着荣儿凡事往开了想,人世间大悲大喜的轮回与交替一如春去秋来的转换。

  “到底哪,我这个‘安大奶奶’是冒名顶替的,你与我说什么老叫我猜,前不晓得因,后不知道果儿的,你当我是仙儿呐成日给我出难题。”

  “妹妹还不是有事儿瞒了我?”安德海难不成瞧不出马赛花儿与叶清风那点事儿,若非身怀有孕,干嘛应东太后的嫁给他,她本身是宫外的,不趟这浑水日子也过得,什么扮小可怜儿的话儿也只唬得了荣儿这丫头。

  “我,我瞒你什么了…”荣玉儿声气儿小了下来,没了底气儿。

  “上回找我时,是给佟欢花求情,我差点儿心软去求西主子了,你猜我回长春宫碰见谁?皇上跟前儿的小福子,我问他才晓得佟欢花罪在‘逃宫’,已给下了狱子,西主子已作了主,万寿大赦,放了那丫头,她毕竟是个丫头,人也敦厚,才不过一日功夫,皇上不晓得哪里玩儿去了,东太后又派御林侍卫严守了钟粹宫的门,那鄂泼子狗急跳墙竟跑长春宫说要上吊,西主子可闹,放了叶清风也不放佟欢花儿。”安德海拍了拍荣玉儿的后脑,“说我木头似的不理你,你哪里晓得我为你操的心。”

  “我晓得,那日鄂泼子太不像话,叶清风不是马赛花儿师哥么?怎他被抓了?”荣玉儿听得也不明白了。

  “说你有事儿瞒哥哥还不承认,马赛花与叶清风的亲密无间京中何人不晓?你阿玛与东太后非给我扣这么个大顶绿帽子,你阿玛横竖为了你,我只认了;东太后可存了要我小命儿的心思,我哪能不防她。马赛花儿那呕吐状儿,分明是害喜,我随便问个太医便晓得,来日把这娃娃栽我头上,又说我是男子混作小太监什么的。”

  “那我可无意中帮了哥哥个大忙!”荣玉儿兴奋地抓住安德海衣衽。“马赛花儿堕胎去了,她说此胎不除,她恐难容于世!”

  “哎呦,荣儿,这是何时的事儿啊,你这会子才告诉我,”安德海转念一想,娃娃真落了地,倒说不清楚了。这胎堕了,他只装作什么也不知,找机会放了叶清风,其他的与他安大总管无关,荣晋那死老头把车上的宝贝直接献给了东主子,摆明了不把西主子与当今皇上放在眼里,江南如今只有人和地了,荣晋是老眼昏花不成,不看明白谁是真正的主子胡乱赌气给谁瞧呐,他老命一条无所谓,荣氏上上下下他都不想想了,本该提点些给他,可他辱安德海太甚,安德海除了找个理由躲出宫随了老头儿心意也不好多言语。

  “就方才她说散心那会儿,估计已经拿了娃娃…哥哥,荣儿又帮了倒忙不成…”荣玉儿没搞明白前因后果之前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对是错。

  “对的对的,哥哥自个儿一时没想明白才激动了些,”两人说着说着已到了紫禁城神武门,侍卫见安大总管回了,忙收起长矛,立正站直让出一条儿小道,荣玉儿低着头忙跟在了后头。

  “哥哥说,欢花儿是不是没救了?”荣玉儿着急地问道。

  “逃宫可大可小,此刻两宫太后态度皆硬朗,能作主此事的只有皇上,皇上大了,自是要自个儿作些主张,我此时去求情,不止让皇上反感,也救不下那丫头哪,荣儿,皇上看上你房里一小丫头了,你便看见什么,也多装几分糊涂,皇上自会记你个人情儿,何况佟欢花也未招过皇上,只风平浪静些日子,皇上自会放了佟欢花哪,你多劝劝鄂泼子,老实些,没事折腾来折腾去,只得了个坏名声。”

  “哪里没劝了,她能听我的?今个儿这个耳朵进去了,明儿个那边耳朵出去了,别人这里长脑,她却只长了根肠,说再多也只被她消化一道排泄出来。”荣玉儿已恼得不好,提起皇上,她便想起心头压的另一块大石头,明年八月她便成为备选秀女,几日后便送去内务府受训,安德海剔了她,会招非议,留着她,她个作姑姑的给载淳作媳妇儿,载淳哪里会喜欢她,又不是没有接触过,“这死老头死老头!”荣玉儿恼得只能干跺脚,转念一想,“哎,你方才说皇上看上谁了?”荣玉儿听说皇上有喜欢的人了乐得合不拢嘴。

  “你应该大致晓得,米足那丫头若真留在长春宫,倒没这运气儿了。”安德海望了望暗蓝无垠的天空,即将来临的黎明属于正受煎熬的人们,却不属于他。

  “皇上看上那丫头?不过米足那性子,想来能承恩留侍养心殿,确是个好去处。”荣玉儿已回到北五,安德海的眼神里有藏不住的忧郁与不舍,“荣儿,今儿个早歇罢,明日…是真要回服作局么?”

  “我本戴罪而来,若不领旨执行,却是罪上加罪,恐来日想出北五也难哪。”荣玉儿只能用这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安德海。

  随着北五的旧门在静悄悄的灰幕中合拢,安德海的心又恢复了宁静,困扰他的已不是儿女私情那样简单了,马赛花大概是东太后放在他跟前的眼线,他愿娶她只为让东太后以为安德海不过是条权色金钱便可以收买的奴才狗,少时便上过一次当,此时他已是个荣玉儿都猜不透的安德海,连西主子都不晓得他竟会以这样的方式告别他已厌透的人世。

  最快活的年纪大概就是十几岁罢,老天最公平的便是赐予每个人一样的青春,其实也有苦劳之命与欢乐无忧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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