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你不懂我的心
杜宇回到部队的时候，天边已经有了一丝浅浅的鱼肚白。杜宇刚到连部，连值就神色慌张地跑来说：“连长，团长让你去一趟。”
杜宇有了一丝不详的预感，赶紧把手机拿出来看，因为用得太频繁，果然没电关机了。杜宇紧皱眉头：“有没有说什么事？”
“没有，直接在骂娘。”
苏扬和连值露出大祸临头的表情。
杜宇说：“没事，我去去就回。苏扬，你抓紧时间休息；连值，好好值勤。”
杜宇再次回到连队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正是连里的开饭时间。偌大一个食堂，黑压压坐满了人，只闻餐具触碰的声音，连一声咳嗽也没有。
杜宇一入座，苏扬赶紧打来一碗饭。杜宇一阵埋头猛吃，把苏扬给他留的菜吃个精光，就连平时不爱吃的馒头今天也吃了两个。看得苏扬心里直打鼓。
吃完早饭，杜宇回到二楼的房间，苏扬紧跟其后。杜宇说：“你跟进来干啥？”
“没啥，就想看看连长还有没有什么吩咐。”
“别拐弯抹角的，要问什么直接问吧。”
得到了指示，苏扬痛快地直截了当：“你假公济私的事团座知道了？”
杜宇蹬瞪他一眼，反问道：“你说呢？”
“团座发火了吗？”
“我躲开了一个烟灰缸。”
“碎了？”
“稀碎。”
“然后呢？”
“他骂累了我就回来了。”
苏扬吃惊道：“不可能啊，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只骂不罚！”
“你小子是不是盼着啊！”
“没有没有，只是这不太合常理。”
“记大过一次，五千字的深刻检查，满不满意？”
苏扬吓得吐了吐舌头：“这也太重了。”
“知足吧，没关我禁闭就不错了。”
“也是。难怪你在馒头上撒气，还吃那么多。”
杜宇微怒：“我撒什么气，你给我留那么点菜，忙了一整夜，你们不饿？”
“饿，怎么不饿，他们把盆都刮干净了。”说完之后，苏扬才发现好像说得不太适宜。苏扬忙陪笑，端茶倒水献殷勤。怪自己疏忽，平时连长吃得不多，所以只按平时的分量留了菜。
杜宇拿出纸笔，在抬头正中刚写下“检讨”两个字，苏扬就在旁边说：“只差4998个字了。”
杜宇头也不抬蹦出一个字：“滚！”
苏扬还想磨叽，杜宇说：“再不滚五千字的检查你来写。”
苏扬跳起来往外跑，轻轻带上门后，唱着军歌三两步跑远了。
西原给杜宇打电话：“一会儿我要去做笔录了。”
杜宇的检讨才写不到一千字，团长的火气未消，此刻去请假外出，无疑是往枪口上撞。如果不假外出呢……算了，还是不要去想那么惨不忍睹的事情为好:“我现在不方便出来，我让苏扬陪你去吧。”
“不用不用。”西原略一停顿，好像在寻找合适的词语，“我准备喊扎西一起去。”西原原本可以不说，但她不想对杜宇有所隐瞒。即使不妥，也要坦诚相待。“毕竟局子里的是扎西的小弟，他得去表个态。”这就是不得不喊扎西去的原因。
片刻之后，听得杜宇回答：“好。”从杜宇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会尽早回来，回来就给你打电话，你放心。”
“去吧，我放心。”
随后，西原拨打扎西的电话号码。扎西电话的彩铃是一首有很多“呀拉索”的歌，开头两句歌词是；“呀拉嗦是家乡美，呀拉嗦幸福多。”
西原等着“呀拉索”的响起，却冷不丁直接传出扎西的声音：“有事吗？”扎西的声音略显冷淡，让人感到有些疏远。
西原拘谨道：“扎西，你忙不忙？”
没想到扎西直截了当说道：“很忙。”
西原倍感尴尬，不知如何开口，木然立在那里。
“喂？喂？”扎西的声音。
“我在呐。”
“你找我什么事嘛？”
“我昨晚被‘鸡飞蛋打’请去喝茶——”
扎西惊问：“谁？！”
“就是‘鸡飞蛋打’嘛，你们藏族人呀。”
“他对你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做，就是请我去喝茶。”
“他们绑架你了？！”
“没有没有……嗯，一开始是被绑着去的，很快就松开了——”
扎西急急打断：“你现在在哪里？”
“学校门口——”
“口”字刚出来一半，扎西急迫道：“等在那里不要动，我马上过来！”
“你如果很忙——”话未说完，电话已被挂断。
十分钟不到，扎西和他的途观SUV一起出现在西原面前，这速度是不是太快了些。
扎西风急火燎般从车上下来，把西原从头到脚来来回回地看：“怎么回事？他们竟敢绑架你？活得不耐烦了！”扎西黝黑的脸上迅速升起一层寒气。
“其实也算不得绑架，就是去喝了一杯甜茶。”西原尽量小事化了，不平复扎西的怒气，还怎么指望他去捞人。
“平白无故请你去喝什么茶，骗鬼嘛！”那几个人，扎西和他们打的交道还少吗。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得陪我去一趟警察局。”
“去警察局？”西原给扎西的“惊喜”还真不少。
西原没有回答自己要去做什么，怕扎西问长问短，只是说：“你去拉一把你的小弟。”
扎西的情绪异常激动：“格桑进警察局了？他和同学干架了？”
“呃，不是格桑达娃，是其他人。这是一个复杂的故事，走嘛，我在路上慢慢说给你听。”
扎西一肚子疑云，但也任由西原摆布着上了车。
西原给扎西讲自己“被请去喝茶”的经过：“昨天晚上查完寝，我肚子饿了嘛，跑去校门口吃烤串。一个藏族小姑娘跑过来，我就请她吃烤串。她吃饱后给我说你受伤了，要死了。我吓了一跳，她把我拉去看，我远远看见地上躺着一个人，以为是你，着急忙慌跑过去，那人一下子跳起来勒住我不放，旁边哗啦一下又钻出来几个人，然后我就被请去喝茶了。”
“还说不是绑架，这不是绑架是什么！”扎西横眉瞪眼，语气很不友善，“你是笨蛋吗，是不是我你还认不出来！”
“大晚上的，距离又远，换成是我，你能认得出来？”
“如果是你，我一定认得出来。”
西原完全不信：“切，你没遇到当然这样说。这种事也来攀比，有意思么？”
扎西不想辩白：“为什么不先给我打个电话确定一下。”
“都说你要死了，我吓得不得了，哪里还想得到这些。”
扎西突然就不说话了，直视前方，偶尔侧头看向左边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像是在听又像没在听，像是在专注开车，又像心不在焉。
西原一个人还在喋喋不休，说半天见没人理会，西原有些受挫：“喂，喂，索朗扎西，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扎西转头看向西原，一咧嘴露出一口整齐又异常洁白的牙齿，这让西原想到韩剧里那些欧巴的白牙，西原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嘴，心里狠狠羡慕了一番。扎西邪邪一笑：“你那么怕我死啊，你喜欢我嘛。”
西原一下子警惕起来，脊背滑过阵阵寒意。和扎西类似的对话可不止一两次，每一次都被扎西无情嘲讽，被人取乐。这一次，不知道扎西又有什么难听的话等在那里，万万不可再落入圈套。西原瞪了扎西一眼：“怎么可能，知道你喜欢藏族女孩，温柔的，贤惠的，漂亮的，而这些统统都被我避开了，所以啊，我怎么可能没有自知之明，怎么敢胡乱喜欢你。”
扎西的笑凝在脸上，鼻子里“哼”了一声：“你昨晚的事还没有说完，还说不说。”
西原继续说昨晚的事：“一开始他们是绑着我去的，他们说是你逼他们上绝路，你不让他们活，他们就要杀了我，让你痛苦。你看看，你得罪了人，遭殃的却是我，我冤不冤枉……我说你们要让扎西痛苦，为什么要杀我，他们说因为我是你的爱人。你说好笑不好笑？”
“那你信不信？”扎西忽然认真起来——至少看起来认真。
“信什么？”
“信不信杀了你我会痛苦？”
“肯定不信嘛……问题是我不信有什么用，关键是他们深信不疑啊。我告诉他们，我不是你的爱人，杀了我你也不会痛苦，他们不信。我就想先稳住他们再说，然后我承认了，他们这才放了心。也是，忙活大半夜，要是绑错了人，心理阴影面积该有多大啊。”
扎西瞪着眼睛不说话。
“再后来，我告诉他们，你用心良苦，你其实不是想逼他们上绝路，而是在考验他们，目的是收为己用。知不知道‘收为己用’是什么意思，就是把他们收过来为自己干活。”
“想得美！”扎西的语气没有一点回还的余地。
“不要那么快给决定嘛，听我讲完之后说不定你会改变心意……为了说明你的良苦用心，我给他们讲了‘背水一战’的典故，对了你知道‘背水一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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