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元宝
数学老师看着挺慈祥一个大叔，在作业这个问题上竟是零容忍的态度，陆澄子这辈子第一次体会到不交作业就出去罚站的感觉，有些丢人，心中却是异常平静，更像是破罐子破摔——她烦老师总拿上课时间去讲大道理，一点意思都没有，多上一节少上一节对她来说没有区别。
不过这要是让极重面子的白莹知道了，一定会把她骂得狗血淋头。
整个班就她和林星野没交数学作业，狭长的走廊上只有他们两个人站着，其他班老师讲课的声音和学生朗诵课文回答问题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更显得空旷，也平添了一丝尴尬。
“你没写我那本练习册？”林星野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没有。”陆澄子摇头。
“不会写？”林星野有些诧异，她看着也不像那种人啊。
“懒得写。”陆澄子说。
林星野上下看了她一眼：“你好好一学霸……”
他没有把话说完，因为陆澄子扭头看了过来，一本正经地纠正：“我不是学霸。”
林星野对这句话不置可否。
“对了，”陆澄子忽然想起来，“昨晚元宝怎么没上来找我？我上次跟他说好了要和他下五子棋的。”
“他病了，”林星野说，“在医院呢。”
陆澄子瞪大了眼睛：“什么病？”
“过敏。”林星野说，“他水果过敏，昨天不小心吃了半个苹果。”
“那他还好吗？”陆澄子有点担心，这都住院了，想来元宝的过敏反应很严重。
“挺好的，”林星野想起昨天他那一通闹就头疼，“能哭能闹，脾气还很大。”
“要不……”陆澄子犹豫着说，“我中午去看看他？”
林星野转头看着她，陆澄子仿佛也意识到自己关心得有点多了，解释说：“元宝很可爱，我挺喜欢他的。”
“不用麻烦了，”林星野说，“他今天就能出院，回去指不定要怎么烦你。”
“不会。”陆澄子笑了笑，突然有些明白他昨晚为什么会心情不好。
半节课过去了，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写了两道题让底下的学生做，走到门口虎着脸看着罚站的两人，大叔嘹亮的声音让教室里的好事者们省去了努力伸头看热闹的功夫：“你们两个，一人选一道题做了，写得出来就回去，写不出来就给我站到下课！”
林星野依旧是面无表情，陆澄子快速扫了一眼黑板上的题，进去拿粉笔的时候悄悄对林星野说：“你写第一题吧，选c。”
林星野目光瞟向她，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让第一排的小姑娘看呆了：“你确定要写那道大题？”
“你想写我也不拦你，”陆澄子小声说，“反正我都会。”
“我可不想站一节课，”林星野也小声说，“谢了，下课请你吃曲奇。”
说完，他拿着粉笔转身，装模作样地瞅了瞅题目，然后填了个c就下去，相比于自己瞎蒙，他更愿意听信陆澄子给的答案。
大叔瞪了他一眼，似乎对他不写过程只填答案而且还有瞎蒙嫌疑的行为非常不满。
陆澄子看完题目就开始写过程，解题思路新颖简洁，整个过程只占了十一行。
大叔很满意，却又忍不住呵责：“这不是会做吗？怎么作业就没写？”
“……对不起，我忘记带了。”陆澄子说。
“连作业也能忘，你故意的还是记性不好？”
“老师，我觉得她不是故意的，”一男生笑嘻嘻地说，“她上学都能迷路，可能是真忘了。”
教室里顿时响起哄笑声，陆澄子讨厌别人拿她起哄，但是绝对不能在那么多人面前露出不悦，平静地回到座位，大叔训斥了男生几句就开始讲题。
下课的时候，林星野果真从抽屉里拿出一盒曲奇饼干请她吃。
现在是第四节课，后面还有一节，陆澄子早餐只匆匆吃了一个包子，现在是真饿了，也没客气，拿起一块就吃。
她本着零食要彼此分享才香的原则，从书包侧边的袋子里摸出早上放进去的两颗巧克力，顺手分了一颗给他：“要吗？”
林星野看了看那颗费列罗，笑容虽淡，依然在他眼睛下面堆起卧蚕：“谢了。”
“不客气。”陆澄子一边剥巧克力一边说，“这是元宝给我的。”
“林星塬？”林星野有点诧异。
“嗯。”陆澄子应了一声，想起元宝那一脸严肃给她巧克力的样子有点想笑，“他上周上来的时候就拿了一大盒费列罗，死活要塞给我，不要就哭，你差点一颗也吃不成了。”
林星野总算知道为什么那一盒巧克力不翼而飞了：“他给你你就收吧，家里的零食有三分之二都是他吃的，屡教不改，再吃下去他怕是要横着长了。”
“那可以不买零食啊。”
“没用的，”林星野说，“只要是去超市他都跟着，每次都往购物车里拿一堆吃的，你要放回去他就哭，搞得跟虐待儿童一样。”
陆澄子忍不住笑起来。
中午林星野去医院的时候，元宝因为一整晚加一早上都没见着他闷闷不乐，为了哄这祖宗，林星野就把那颗没拆的费列罗给他，还说了一句：“这是你陆姐姐给的。”
元宝恹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真的吗？”
“是啊。”林星野一边说一边无聊地翻手机，看了一下邓敏敏发来的消息，全是在询问元宝。
—他没事，一会儿就出院了，不用特地回来一趟
“她为什么给你巧克力啊？”元宝好奇极了，“你今天见到她了吗？”
“她和我一个班，”林星野说，“当然见得到了。”
“哦。”元宝高兴地把巧克力拆开。
一点多的时候出院手续办完，何焯开车来接他们，林星野关上车门就问：“小姑呢？”
“今天拍照的人多，她走不开，让我来接元宝。”何焯一边掉头一边说，“咱先去吃饭吧，吃完我先送你去学校，再把元宝送照相馆那边儿。”
“我下午不想去学校。”林星野说。
“这种话跟我抱怨就行了啊，”何焯笑着说，“你要是敢跟你小姑说，她肯定跟你急。”
何焯还是把他送去了学校，离下午上课的时间还有十几分钟，学生们三三两两地在校门口徘徊，外面还延绵着昨天的冷雨，林星野在车座后面的袋子里找伞，元宝扒着窗户，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推开车门就跑了下去，林星野拦都拦不住。
幸好这小子推的是靠人行道那边的门。
“陆姐姐！”
陆澄子手里拿着一瓶水，打着伞正往学校里走，听到有人叫她，下意识回头，见元宝蹦蹦跳跳跑过来，有些吃惊：“你怎么在这里？”
他也没打伞，就这么一腔热血地下车跑来找她，陆澄子连忙拿伞把他遮住，再抬头往他来的方向一看，那边停着一辆黑色的别克，林星野刚好打开了伞走过来。
元宝的小脸红扑扑的，仰头看着她：“陆姐姐，你也在这里上学啊？”
“是啊。”陆澄子笑了笑，伸手拭掉落在他头发上的水珠，“你怎么跑来这里了？”
“何叔叔接我出院，顺便送哥哥来学校。”元宝说。
“你过敏好了吗？”陆澄子低头打量他。
“已经好啦。”元宝开心地说。
林星野大步走过来，脸色不悦：“林星塬，下次你再这样一声不吭的下车，就一个月都别跟我去超市了。”
“哥哥我错了。”元宝挪到他的伞下，拉着他的衣摆乖巧认错，眼睛还看着陆澄子。
陆澄子冲他笑了笑。
林星野和她打了招呼，捏了捏元宝的脖子：“上车，跟何叔叔去姑姑那儿。”
陆澄子看着他们，这才明白过来，元宝这是特地跑下来跟她打招呼呢。
这小孩真是可爱。
下午的课是英语化学和生物，英语课还好，杜老师看着挺严肃，没人敢造次，但到了化学课和生物课，班上的人就开始放飞自我，在底下小动作不断，传纸条、小声会议、看漫画、偷偷摸摸玩手机，陆澄子在他们当中简直是一股清流。
林星野余光瞥见陆澄子专心致志听课，认认真真做笔记，手上的笔就没停过——陆澄子仿佛一个压榨机，老师说一句话她能从中提取出十个知识点，同样的教材上，她书中的空白处写满了笔记，别人的书可能一个字都没写。
也是个神人，林星野想。
黄泽涛跟她比起来，简直就是个青铜。
也不知道元宝为什么喜欢她，这小子平时对外人爱答不理，郭宇拿好吃的贿赂了一年他才回馈一个正脸，对陆澄子倒是热情。
课上那么猖狂，课间只会更加猖狂，有手机的都把手机拿出来，聊天说笑的声音也放大了好几倍，陆澄子感觉到手机振了一下，拿出来一看，是一条取快递的通知。
她想了想，转头问林星野：“同桌，咱们小区取快递要到哪里取？”
林星野依然在修改他的画，头也没抬：“就在小区门口左边，往前走五十米左右有一家橘子酒店，旁边有一个快递驿站，一般都去那里取。”
“哦，”陆澄子点头，“我还以为在小区门口的保安室。”
“保安室不管这些，”林星野说，“快递公司又不给他们发工资。”
“也是。”
陆澄子又看了一眼快递发来的提货通知，应该是陆南之给她买的电脑寄过来了，她这几天没在网上买东西。
正要把手机放回去，陆青云却发了一条短信过来。
—放学跟我去张伯伯家吃饭，我去学校接你。
陆澄子愣了十几秒，回了一个“好”。
眼看化学老师步入讲台，陆澄子又低声问：“那个快递驿站什么时候下班？”
“八点。”林星野把化学课本拿出来，随便翻开，把画纸垫在上面继续画。
时间不早不晚，陆澄子不知道要去多久，斟酌良久，犹豫着问：“你……放学后有事吗？”
“没啊，怎么？”
“我放学后有点事儿，”陆澄子并不好意思麻烦他，说得有点拘谨，“不知道能不能请你帮我拿一下快递，你要是有别的事儿就算了。”
“可以啊，”林星野勾唇，露出上次让她帮忙造句时的那种狡猾笑容，“前提是你得借我抄一下作业，成交吗？”
“……成交。”她的同桌是有多喜欢跟人做交易啊。
不过也好，一来一往就这么扯平了，谁也不用欠谁人情。
放学后把教室打扫完，陆澄子加了林星野好友，把提货信息发给他就拎着书包匆匆走了。
郭宇光速凑到林星野身边，直勾勾地看着他手机上和陆澄子的聊天页面；“我靠林星野，你俩怎么就加上好友了？您的快递已送达花半里附近众联服……花半里？？”
郭宇几秒才反应过来，震惊地看着他：“我靠！她也住花半里？！和你一个小区！？”
“是啊。”林星野答了一句，“很意外吗？”
“你怎么一直没说过！？”郭宇往他胳膊上甩了一下，给激动的，“女神跟你一个小区的，你竟然不告诉我！”
“你再打一下我抽你。”林星野把书包拉链一拉，拎起来就往外走。
“靠！”郭宇背起书包跟上去，拉着他的胳膊，“求分享！”
“你……”
郭宇打断他：“别跟我说什么隐私不隐私的，同学之间加个好友多正常啊，你拦着就是阻拦新同学融入班集体。”
“……我回头问问她给不给加吧。”林星野没办法，感觉他要是不答应，郭宇能把世界上所有的罪名都安在他头上。
“那你可别忘了啊。”郭宇跟他一起去车棚，“话说回来，她干嘛把快递信息发给你，你帮她取快递吗？”
“不然呢？我网上买个东西还得用她的账号？”
郭宇跨在自行车上，严肃地看着他：“林星野同志，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跟女神挺熟的？”
“不熟。”林星野说。
“骗狗呢，数学课下课的时候，你俩一边吃巧克力一边聊天说笑的样子，怎么也是认识很久了吧？”郭宇脸上就差写上“你别装了”四个大字。
“我跟她认识也就比你们早两天。”林星野说，“那天林星塬被小胖他们群殴的时候是陆澄子救的他，然后我俩就认识了。”
“难怪你有她的电话号码，”郭宇总算破案了，啧了一声，“这都是缘分啊，我原来还以为班上她跟你最熟只因为你俩是同桌，没想到啊没想到。”
林星野蹬着车，郭宇骑在他旁边继续说：“她挺难接触的，唯独跟你话最多，偏偏你还愿意搭理，你都不知道教室外面专门来磕你颜值的那些女生看到你们相谈甚欢的样子有多心碎。”
林星野扭头看了他一眼：“你觉得她很难接触？”
“……也不能这么说吧，”郭宇挠挠头，努力措辞，“她虽然笑脸迎人，愿意跟别人交往，但是不怎么主动，跟她说话得努力找由头，有点儿费劲。”
“你当人家跟你一样啊，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也能和人逼逼一个小时。”
“当然不一样啊，但是吧，她和一般意义上的文静有点不一样，就像……”郭宇想不出合适的描述，就差搓手顿足了，“就像我家里的那只猫，你逗它，它给你友好的回应，会让你很开心，你不逗它，它也不会来烦你，就这种感觉。”
林星野没忍住笑出声来：“你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形容。”
“学渣已经尽力了，”郭宇叹气道，“反正就这么个意思。”
“啊。”林星野应了一声，还在笑。
“你丫，心情变得挺快啊，”郭宇指了指他，“昨天还烦闷得跟狂躁症患者一样要杀人，怎么那么快就恢复了？”
“你有意见？”林星野扬了扬下巴。
“没意见，”郭宇做了个合情合理的推测，“我女神性格温柔，跟一湖清水似的，某人跟她待在一起，什么烦恼都忘记喽。”
“你烦不烦。”林星野笑骂。
“不——烦——”郭宇拉长了声音。
陆青云开车去买了一瓶酒和一些水果，还有给老人营养品，陆澄子在车上等着，没跟他下去瞎跑。
他买东西挺讲究的，哪怕破产了，送人的东西也不能含糊，酒是逛了好几家店才买好，一直到六点才绕道去张伯伯家。
张伯伯和陆青云是老朋友了，正是托他的关系，陆青云才能在阆城租到价格优惠质量上乘还能拎包入住的房子，理应去拜访一下。
车上只有汽车开动的低鸣声，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怪异。
陆青云一直对她很冷漠，连正眼都很少给她，陆澄子从来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陆澄子有时候觉得她和陆青云名义上是父女，实际上只是住一个屋檐下的两个陌生人而已，她甚至不知道他是哪年出生的，今年多少岁，属相是什么。
小学的时候老师让写一篇题为《我的爸爸》的作文，陆澄子没交，因为实在无从下笔，后来白莹因为这件事被找家长，严厉的母亲将她骂到哭，哭完病了一场。
从那时起，她所有关于家庭和家庭成员的作文都是自己编的，按照电视剧里完美家庭的设定写，还被当作范文被老师表扬过。
有事的时候，她一般都找司机或者樊姨，而陆青云作为一个父亲的作用，直到她办转学手续的时候才体现出来。
她对陆青云的感情，也许只是想有一个依靠罢了——她只需要知道自己是打哪儿来的，逢年过节的时候有一个据点就够了，别人家的父女情深她不敢想，也没那么渴望拥有。
陆澄子沉默地看着窗外的景色，看着外面灰败的街景，初到这座城市的迷茫和惊慌再次涌了上来。她以为只要陆青云在这里，她就有一个差不多像样的称之为“家”的地方，让她不那么害怕，但她发现，有陆青云和没有陆青云都是一样的，甚至陆青云在的时候，那种绝望的感觉更加强烈。
等红灯的时候，陆青云终于打破了尴尬的沉默：“我明天还得去外地一趟。”
“哦。”陆澄子下意识应了一声，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去哪儿？”
“定市那边的工厂还没处理完，还得再跑一趟，完了之后还要去别的地方。”陆青云说。
“要去多久？”
陆青云沉吟了一会儿：“我也不知道，去多久是多久，直到找到物美价廉的原料为止，还要再找承包商……算了，我说你也不懂，反正我回来的时候会通知你。”
“通知”，多有意思的用词。
“知道了。”陆澄子扭头继续看着窗外。
事情说完，两人又沉默了，直到下车前，陆青云才嘱咐她表现好点。
(https://www.bxwxbar.com/book/61240459/31145484.html)
1秒记住笔下文学：www.bxwxbar.com。手机版阅读网址：wap.bxwxbar.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