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当家
“良医所半年前就空了。因为王爷觉得原先姓张的医师医术不好，便让他回老家去了。本想马上让屈太医来补缺，但是太医院一时又找不到替屈太医的人，王爷又不想让其他医师进来，就拖到了现在。不过新近太医院又考进了一批新的医官，听说太医院马上就会放人了。”
“王爷倒很信任屈太医。”我不禁说到。
“去年卢夫人病了一场，府里的医师下了半个月的药一点儿也不见好，王爷便到太医院去请了他们的院使来。院使又下了半个月的药，仍然没有好转。这事后来闹到给庚合长公主知道了，长公主便带了屈太医来看，药只吃了三四天就起效。从那时起卢夫人的病都是屈太医来看，王爷自己不舒服也是找屈太医来，后来府里的医师就给告老还乡去了。”
院使是太医院的最高医官，通常由医术最高的医师担任，但是也有意外的时候。
听素绾这么说，屈太医确实是位很有医术的医者，也难怪他有些自负之气，有才华的人大多都自负。
且不管屈太医何时能进府里的良医所，目前的急事是找歌舞伎坊的事。
王府里既然没有蓄养歌舞伎，那只得上外头去找了。
“往年王府里有宴会时都往哪里去请歌舞伎？”
“都是刘采办负责，去年重阳节的歌舞伎找的是红馆的舞姬。”
采办是府里负责到外面采买办理事情的职务，也是大管家之外的又一个肥职。红馆？
我常年待在深闺后院，并不知道这样的地方。但是能让东王府请来助兴的，肯定也是这个行业里数一数二的。
“那端午的还交给他去办吧。”我把应星叫过来，“你去看看刘采办在不在？要是在的话让他到这里来。”
应星答应着去了。
“晋阳王常常到这里来吗？”我问素绾。
“倒不是经常来，上一回来就是去年重阳节的时候，那时卢夫人刚进府不久，晋阳王妃来看她。卢夫人进府之前，晋阳王也只来过几次。”
“晋阳王妃来看卢夫人？”
我有些没反应过来。
“是。夫人……”素绾顿了一下，“您不知道吗？晋阳王妃是庚合长公主的长女，卢夫人的亲姐姐。”
以前只知道卢练樱是庚合长公主的次女，似乎是因为这么听习惯了，竟忘了有次女便有长女，更想不到长女就是晋阳王的王妃。晋阳王府与东王府同在王府街上，卢王妃要来看她是多么便利呀！
我不由得羡慕起练樱来。这一次端午节也是为了来看她吧？如果是晋阳王和煊君兄弟情深，那在练樱未嫁来之前他们就应该常常来往，何必等到练樱嫁到东王府了才走动呢。
“卢妹妹要不了多久就要生产，最近身上又不佳，晋阳王妃来看看她也好。”我不禁说出这话，心里不由得一丝凉意滑过。
“去年的重阳宴会是谁准备的？”我忽然想起这个问题。
“是大管家准备的，但是需要的东西都是刘采办去办的。”
我跟素绾又谈了些宴会的事，应星领着刘采办进院来了。
刘采办三十几岁的样子，看起来很结实又精神，步履如风。大概是常年在外跑动的原因，他的皮肤很黑，也许是东王府里最黑的一个人。
“给夫人请安。”他在亭下立着说。
“今年端午晋阳王同王妃要来，王爷吩咐了要摆宴要请歌舞伎助兴，我找你来商量这件事情。”
刘采办躬身道：“王爷已经吩咐过小人了，一切都听夫人的调度。”
这话让我觉得很惊讶，煊君将这件事的处理权都交给我了吗？
刚才我的心里还在因为练樱有孩子又有姐姐的关心而难过，现在却一下子明朗了起来。不得不承认，煊君在我的心里才是最重要的。
我的脸上禁不住露出了些许笑容。
“要定哪家的歌舞伎坊？夫人可有指示？”刘采办问。
“我不知道哪家是好哪家是坏，这事你自己看着办就成。”
“去年重阳宴来的是红馆的，晋阳王爷称赞了一番，小人的意思是今年还找他们，夫人您看如何？”
刘采办很慎重，虽然我说了让他自己做主，但他还是仔细地征求我的意见。
“既是这样，那今年还找他们罢。这里定下来了，你早早去跟他们讲，不然只怕要让别人先请了去。”
“是。”刘采办唯唯答应着。
“食材和其他用度的采办也请夫人指示。”
这就难倒我了，我从来没有操办过家里的用度，甚至于我也没有见过母亲操办。瑞王府的家事大权掌控在皇后的手里，家后的一应大事要去请示的人都是皇后。母亲虽然是独立住在画园，但是她也并不需要操心吃穿用度，父亲派了一个管家专门管理画园的日常事务。现在想想，当一家之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食材的事到膳房去问吧，开一张单子过来给夫人看。”
素绾替我解了这尴尬的局面。
“是。问过膳房总管再开张单子来给您看。”刘采办躬身说。
他的态度真是极尽地顺从，使我真正开始有点感到我是这座王府的女主人。
“夫人还有要交待吗？没有的话，小人现在就到红馆去下定金。”刘采办低着脑袋说。
“没有了。”
刘采办行了个礼就转身准备出院。
我忽然脑中灵光一闪，立即叫住了他。
他连忙转身回来，垂手立着，“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你回来我再说吧。”
我心里盘算一阵，便先放他出去了。
“府里有多少姑娘？”我转过头问素绾。
“百来人吧，要问大管家才能知道确切。”素绾答着，目光中流露出疑问。
“你这里百梅堂有多少花使女？”
“二十个。”
“可藏有晒干的花？”
素绾似乎被我一连串的问题弄得有些迷茫，她清秀的脸上稍一愣，接着答道，“因为花有时节，没种花的时间将过时都会采摘一部分晒干保存在花库里。好的用做花茶，其他的或者交给膳房用做食材，或者分到各处熏香点饰。”
我听了这回答很满意，因为正需要这些干花，并且我相信素绾制的会是另外一种更好的品质。
“夫人要用吗？”素绾问。
“晒干以后花就没有香味了吧？”
我没有回答素绾的话，而是又问了一个问题。
“有的花香味醇久，即使晒干了也能留下香味，但是一般保留不过一年。有的花则只有开在枝头才能有香味，摘下来很快就会失去味道，是人力不能保存的。要想这些有香味只能把它们跟香料放在一起，让香料的味道染上去。”
我思索一阵，说道，“能带我去花库看看吗？”
于是我跟着素绾来到了百梅堂后面的花库。
花库和百梅堂之间隔着不短的距离，它独自拥有一个偌大的院子。
院墙的那边是百梅堂，绿树簇拥，鲜花环抱。院墙的这边却是完全不同的场景。
花库有两层高，第一层比一般的房子要矮，而且走廊很宽，廊檐很厚很大。第二层则比一般楼层要高得多，走廊很窄，廊檐也很短。
一面有八扇门，八扇门全都打开着，当时将近正午，阳光稍稍偏斜地照到二楼的走廊上，一楼的廊道上则阴凉凉的。
花库所在的这个院子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这里没有种植一棵树，只有一些矮矮的花草环绕着两层奇怪的楼，所以放眼看去会觉得院子里空荡荡的。
我心里只觉得奇怪，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专门存放干花的地方。
我跟着素绾走到底层的门口。因为廊檐很宽很厚，所以一走上廊道就立刻凉爽起来。
底层的门只有一扇，又厚又笨重的样子。素绾掏出一串长长的钥匙准备开门。
我抬起头来看廊檐，看见廊檐往上翘的角上挂着一个铃铛，风轻轻从走廊间穿过，铃铛就晃荡地响了起来。
素绾打开沉铁铸造的大锁，她纤细的身躯看起来很难推开这扇大门。我连忙过去帮她。
大门是用上好的黑檀木做的，扎扎实实守着一层的入口。出乎我的意料的是，大门并不很难推开，机括都很灵活，稍稍用些力气，两扇门面就像抹了油一样溜开了。
一进到里面就使我大吃一惊，房子四面靠着墙壁边上摆放着许许多多的小柜子，就像中药铺子里见到的那样，每个柜子上写明了所藏的花名。最北边的角落里还放着一把小梯子，以供取上层的花时使用。
没有想到东王府的奢侈到了这样的地步，连一个存放干花的地方都做得如此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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