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栀子花开 1
有人说这世上最疯狂的一类人是画家。
第二是音乐家。
作家第三。
那书法家排第几？书画本是一家，应该也算是画家一列。
当黎章拿花漾漾的名字在一遍又一遍用毛主席的狂草体练习的时候，他的内心应该是甜蜜又疯狂的吧。
耐心等待漾漾明白，耐心等待漾漾长大。
耐心耐心耐心!
黎章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这份感情会不会按捺不住。
有一天傍晚趁着黎章出去散步了，漾漾来拿开水瓶的时候，她看见黎章桌子上有很多散文或者诗文。
《圆月秋江上》、《我和你》、《我是一颗多情的种子》等等之类。在漾漾读来那些散文和诗至少比汪国真的耐人咀嚼耐人寻味，一个恋爱中的人才会那么灵感勃发吧，任何丁点小的交流和碰撞都能让黎章文思泉涌。只不过他需要的读者只有花漾漾一个。
漾漾你看懂了么
纸上的文字在问花漾漾。
看得懂就看，看不懂就听天由命吧。
在黎章那时间长了，漾漾就不再像起初那么拘谨。她慢慢地把黎章当作她最好的朋友，在好朋友面前她就会褪去快乐的伪装，还原自己的本来面目。
也许感情也会这样一点一点渗入到漾漾的内心也未可知。
这天漾漾说：“你知道我最怕我妈妈跟我说什么话吗？”
黎章看着她等她往下说。漾漾说话的时候，眼睛并没有看黎章，而是停在台灯周围的某个地方。
“我最怕她说再也不管我了。每次如果我倔强得妈妈没辙了的时候，她就拿这句话唬我。于是妈妈看我不再倔强了，她就觉得终于镇住我了。可是她不知道她这句话给我带来的恐惧。”也不等黎章回答，漾漾自顾自地往下说。
“你为什么会那么倔？”
“不知道，就是觉得很孤单，很压抑。觉得他们总是吵架吵得有什么意思呢？我以后如果结婚绝对不会这样生活。”
“哦。是吧。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找一个有温暖怀抱的，能知道我心里想什么的人，过相知相惜的生活。”
“哦，你为什么害怕你妈说这样的话。”
“爸爸妈妈经常吵架，吵得我没有安全感。妈妈过的不幸福，我改变不了这样的现状，所以我想摆脱这样的窘境。我很害怕妈妈真的不要我们了，要是妈妈真不管我不要我了，怎么办呢？”看到漾漾的表情，黎章能感觉这种恐惧已经很深并且根深蒂固。
“他们为什么会经常吵架呢？”
“好像这种矛盾由来已久。可能是以前我奶奶对我妈妈很过分，女人之间的矛盾谁说的清楚呢，反正她非常讨厌妈妈，三天两头地寻衅滋事。然后我爸爸也跟着我奶奶一样。所以我妈妈非常生我爸爸的气。只要是爸爸回家探亲，头一天晚上必定要在奶奶房间接受教育。你老婆藏了什么什么值钱的东西在箱子里，你老婆上次偷了我晾晒在院子里的一条手绢儿。爸爸被洗脑之后，回到这边房间第一件事就是翻箱倒柜，要搜出赃物‘手绢儿’。”妈妈说：‘你找什么呢？’‘你是不是偷了妈的手绢儿？你把手绢儿藏哪里了，快点交出来。’生活有的时候是荒唐而可笑的。在妈妈和媳妇之间，夹在中间的男人智商有时候就是零。不，是不是这个跟智商根本就没有关系，而是一种感情倾向的证明其实我爸知道我妈没拿什么手绢，但是他必须得这么做，他要让奶奶清楚，在我爸爸的人生中，我奶奶始终是第一位的。我奶奶能在这种争吵中得到满足，她又成功地挑拨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在奶奶那样凶猛动物的镇压下，妈妈噤声。所以一直以来，奶奶在我心中都是一个冷冰冰的词语，没有温度。然后妈妈对爸爸就越来越心寒了。”
“你看问题非常深刻啊，少年老成。”
“妈妈经常会跟我讲以前她在老家的苦楚，也许妈妈说出来心里就会舒服一些，我就只能被动地听，也很用心地倾听，并且说一些安慰的话。其实我并不想听，你知道吗？因为我听得心情很沉重，因为我不但不能够化解妈妈的痛苦自己也会跟着变得很痛苦。你说我奶奶究竟为什么总是这么与妈妈过意不去？一家人和睦相处不是很好吗？”漾漾对黎章的评价未作回应继续叨叨地说。
“这是上一辈人之间的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婆媳关系都不好处理，我妈妈和我奶奶的关系也不是太好。”黎章不知道怎么安慰。
“仿佛她们之间不是单纯的婆媳矛盾，里面有很多很复杂的因素，我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别想了，这也不是你一个小女孩就能够解决的了的。你没必要把这么沉重的包袱背在身上。”看着她眼里潮湿的雾气黎章就会揪心得难以自遣。他很想握着她的手安慰她给她力量，但是他不敢轻举妄动。即使是那样无助的漾漾也依然散发着一种圣洁的光辉，让他勇气尽失。其实漾漾跟她妈妈一样眉宇之间有一股凛然之气。这种凛然稚气有时候是一种最脆弱最无奈的自我保护。
“你知道吗？看到我妈妈这么不快乐，我觉得我如果快乐就很不心安，觉得自己很不孝顺。”
“那以后我们对她好点。”这话脱口而出，把黎章吓一跳。黎章有些紧张地担心这话会引起漾漾的反感。但是这样明白的话在漾漾听来，像是一个长辈对一个晚辈最真诚最亲切的安慰。之所以黎章用的是‘我们’而不是‘你’，是因为这表明他和漾漾站在同样的立场，理解她的感受啊。
“嗯，我要努力念书，如果我考上大学了，妈妈就会高兴的。我现在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这个了。”
“你干吗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她还是像个孩子一样嗅不到任何异样的气息，黎章暗暗叹口气，对她的迟钝已经有了充足的免疫力了。
“唉，也不知道能否考上大学，成绩不是很可乐观。我担心妈妈会很失望，我承受不来妈妈的失望，因为我觉得我的前途已经不是我一个人的前途，而是承载了妈妈未竟的梦想。”
其实黎章非常害怕听到这些话。这样的话让黎章很悲观甚至很羞惭，觉得自己的感情是自私的，是绊脚石。漾漾不会为了他甘于留在这里，这里也羁绊不了她远飞的翅膀，以漾漾的成绩，复读一年考上大学不会是难事，他怎么忍心把她困在这里不让她做她想做的事呢。他绝对不会让自己成为她不快乐的源头，那样他就太自私了。这样想的时候他就开始有了还是放手的念头，但是这个念头一出现他就痛苦不已，漾漾已经成为他生活中的一部分。他无法想象生活中没有漾漾的样子，没有漾漾，生命是缺失的，没有漾漾，生活的完整性就被破坏了。如果没有了漾漾生亦何欢。他真希望漾漾能安于现状一些，甘于平凡一些，但是他知道留住漾漾希望不大，他也有了一种宿命的悲伤，不是这样的漾漾他不会爱，但是她这么埋着头地只顾着往前奔注定了她不会为他停留。
“不会的，你能考上，第一年可能有点难，复读一年应该没问题。”她的心事还可以说出来，而他的心事有谁知道呢？也许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吧？
为了转移漾漾的注意力，黎章把自己给漾漾设计的名字漾漾看。
“给你看看我给你设计的签名，怎么样？”
黎章随手在纸上写了花漾漾三个字。漾漾偏头一看，“花”字的右下角的那个“匕”字把笔画带下来，与漾漾的“漾”字的三点水连笔，然后两个“漾”字共用一个三点水旁，三个字呈上下结构，又参差有致，整体写来显得行云流水。
“好看，是真的很好看。”漾漾由衷赞叹道。
当然漾漾依然没有想过黎章是练了多少回才把她的名字练到这个境界的。
栀子花开的时候，已经接近一个学期的末尾了。漾漾在去彩虹堤坝散步的路上看到农人家里几株栀子花树开花了，就偷偷地摘了三朵。下了晚自习，栀子花依然花香四溢。漾漾今天不太想看书，很想跟梅书曼她们同榻相谈。漾漾就把三朵栀子花用纸包起来，还在纸上调皮地写上﹕Youguesswhatarethey。放在黎章房间就走了。晚上漾漾回想一下，猛拍一下脑袋：哎呀，那句英文写错了，应该是Youguesswhattheyare。宾语从句的宾语部分不应该用倒装。真希望他没看见，真是没用高二的学生连句英文都不会写，丢死人了。
第二天中午，漾漾想看看，黎章是否发现了她的错误，还好，黎章不在。栀子花养在瓶子里，书桌上有一首诗:
栀子花的翅膀
你让我猜什么
我想那是一朵温馨的勿忘我
要不就是一颗纯洁无瑕的心
你让我猜什么
我想那是一份真挚的情感
要不就是一片火热的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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