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破庙失手

　　

　　几个警察架着祝东尧，出了门。走了几个街巷。前面来了几个人。草帽压住脑袋，低低地赶路，几个警察也没在意。走得过去几步。忽然背后什么东西凉飕飕地捅过来。还未来得及反应，就扑通栽倒在地上。祝东尧诧异一看，帽子遮住看不清楚。正要问什么。一个人把他一拉：“跟我来。”扯了他往一处跑去。

　　到了一处墙角下。那几人除下帽子。祝东尧一看，心里甚是感激，两手握住那人说：“罗当家，感谢你的大恩。恩同再造。”那人正是常山的贼头罗军。罗军嘿嘿一笑，说：“举手之劳。有什么值得说的？”旁边一个说道：“既是如此，那就随我们上山落草吧。”祝东尧一时沉吟。一个变得凶巴巴地说：“不去，干了你。”罗军喝道：“不得对祝兄弟无礼。”看祝东尧一时难以决断。罗军正欲张口说什么。忽然，那边传来刺耳的警笛声。罗军说：“快走！”往那边跑。祝东尧也跟着一起跑。

　　一阵风似的跑出城来。到了一处破庙。只见那庙，年久失修，壁上墙泥剥落，檐角蜘蛛结网。庙里佛像面目全非，辨不出是哪尊阿米佛。空落落的地上是堆堆乱草，屋角落里黄沙碎石。老鼠叽叽，在旮旯里乱跑胡窜。他们几个到了庙里，就坐在了一堆乱草上。罗军把匣子枪插入腰间，抽起他的叶子烟来，其余几人也是用臂膊枕着脑袋，呼呼大睡。唯有祝东尧坐在一旁，似乎颇为不自在。他见了罗军自抽他的烟，嗫嚅一会儿，开口说：“罗当家，那日夜里，实在有事，不辞而别，还请海涵。”罗军抽了一会儿烟，说：“这也没什么。人家刘备请诸葛还要三顾茅庐呢。难道我不如古人么？”半响又说：“强扭的瓜不甜，你自做主。”抽完了叶子烟，也倒头呼呼大睡。

　　祝东尧闷坐在那儿，心里感慨万千：今遭倘不是罗当家搭救，自己这一辈子，只怕就此背定了黑锅，把牢底坐穿坐烂。进了监狱，不死亦残。自己这番，该是如何？不如就加入他们，以后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倒也乐得逍遥。而且在江西一带，共军西撤，国军围追堵截。学生闹事，农民暴动也时有所闻。乱世出英雄。而且罗当家他们杀富济贫，倒也不失为好汉所为。想隋唐秦叔宝，徐茂公，不也是占据瓦岗，逞一方豪杰。心里有了如此一点儿主意，欲待把罗当家唤醒，一表心迹。忽地又想起她来，她以后如果见了，怎么说，果然好没出息，竟然去做贼当寇。想到此处，心里又踌躇不定，难以决断。

　　正在那里坐立不安。过得一时，忽地想起了在黄府的遭遇，被人当贼下狱。今遭脱离囚笼，不去洗刷冤屈，如何甘心。一个人去，又未免寡不敌众。此时，罗军醒来，看他心神不定，说：“祝兄弟还有什么难处？被几个狗腿子逮去了。”祝东尧叹息一声说：“被人冤枉，心有不甘。”罗军磕磕烟灰，说：“既有不甘，不如去出口气。我让两个兄弟帮帮你。”说着话，不等祝东尧回答，就喊道：“二彪，四狗，你们和祝兄弟去走一趟。”那两人被喊醒了，揉揉睡眼，说：“干嘛去？”罗军说：“去给祝兄弟出口气。听他的就是了。”那两人立起，说：“没问题。”祝东尧站起来，向罗军鞠躬说：“感谢罗当家大恩。”罗军从身上掏出了一把手枪，说：“会用吗？”祝东尧大喜，忙不迭接过，拉拉枪栓。罗军看他动作熟练，说：“你还会得挺多的呢。”祝东尧说：“以前练过两天。”罗军挥手说：“去吧。早去早回。我们在这儿等你们。”说罢倒头欲睡。祝东尧看看庙门口，迟疑一下说：“你们也不派个人看风？”罗军大笑，说：“这个庙里，我们睡了几百个日夜，从未出事，看什么风?”说罢倒头便睡。这边，祝东尧带着那两人出去了。

　　祝东尧带着两人，刚刚到了城门附近。忽见一个人从里面出来，鬼鬼祟祟。他觉得可疑。此时夜深，如何会有人出城？难道是绑匪一伙儿吗？他决定赌一把。一招手，跟在那人的后面，渐渐地上了一座小山。那山势不高，却林木众多，甚是隐蔽之地。

　　他们三个藏在一棵大树后面窥视。只听得前面人语低声：“那黄府来人了没有？”一个人说：“快了，大鱼已经咬钩。”过一会儿，又说：“我们队长虚做人情。你们得了钱，赶紧撤。然后，他带人来放空枪。不愁黄府不大把谢他。”“好计！好计！”几个人等在那里，个个手里拿着一把刀。

　　听得祝东尧心里腾起一把火，冲破了青天。原来邱队长如此做事，倒拿自己背黑锅。

　　他招手，示意欲上前。那两人都拿起枪来。

　　忽地，听得山下传来嘭嘭地枪响。响得甚急。在夜空里传得甚是刺耳。

　　这枪声，好没来由。不由得祝东尧们愣了。就连那几个绑匪也愣在那里，面面厮觑。黄丹被捆在地上，正自恼恨，听得这响声，大叫：“我爹救我们来了，来了。”丫鬟也喜出望外，咬牙说：“待会儿，叫你几个都死。”那几个绑匪大怒，上前抡起拳头，打得黄丹与丫鬟立即昏厥过去。

　　几个绑匪慌乱起来：“如何不依章法？”“莫非有变？”“黄府奸诈。”一个切齿说：“既如此，留这两个不得。淫不成，钱已不到手。”“杀！”

　　杀字话音未落。忽地响起了呼呼的声音，早有几个人冲过来，手里端着枪。此时晨曦初现，一切都看得分明了。

　　那几个劫匪大惊，顾不得杀人，都纷纷撒起脚丫溜了。祝东尧顾不得追，蹲下看两个姑娘如何？不知是否被人侵淫？

　　那两人虚追了一阵。看那伙人逃得远了，就掉头回来。因为山下枪声大作，情况不明，他们已不敢贸然开枪。

　　此时，山下枪声稀疏了。

　　祝东尧看那两个女子昏厥，心里担忧，喊不醒。心里一急，就用手去掐黄丹的人中。

　　正在掐了两下。忽听得一个声音干嚎：“住手。你这个砍脑壳的。”祝东尧急忙抬头一看，却是黄老爷带着一个人，那仆人手里拿着一包什么，正在大踏步冲过来。

　　祝东尧急忙站起，说：“她没事，只是晕过去了。”黄老爷冲到近前，还未立脚，祝东尧脸上，啪地顿时挨了老大一个耳刮子，打得他晕头转向。饶他是练武之人，却没有躲得开。打得祝东尧眼里红了，慢慢地就举起枪来。

　　旁边两人见了，也立即拔出枪来，对准了黄老爷。黄老爷挺起胸脯，说：“你们开枪呀！老爷我不怕死？”说完了，伏下来，用手去摇女儿，哭得天昏地暗。祝东尧脸上生疼，心里不知该喜该怒，想了一想，渐渐地将枪口放下了。一个兄弟过来，说：“像他这种糊涂鬼，又是大户，不如让我给他一个干脆。”说着就要拉枪栓。那个黄老爷的仆人吓得瘫软在地。祝东尧叹息一声，说：“算了，我们走吧。”说罢带着二人下山去了。

　　三人到了山下。那枪声响起之处，早已安静下来，似乎从不曾发生什么一样。三个人也赖得理睬闲事，到了破庙附近。二彪摸摸脖子说：“奇怪！”四狗也觉得有什么不对。倒是祝东尧少他们这种经验，反倒没有看出什么，说：“怎么啦？”那两人顾不得回答，飞跑到庙里一看，庙里乱草铺卷，哪里还有人在。两人大惊。祝东尧也飞步进来，见了地上杂乱，说：“人到哪里去了？”

　　此时，听得外面有声音。那两人立即抢到破庙门后，端好枪，往外斜瞥。却见得外面一个农夫，牵着一头牛，肩膀上扛着犁头，就要去干农活。二彪与四狗一起冲出去。

　　那农夫惊得呆了，牵着牛立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好。那牛跟在后头站住了。

　　二彪说：“问你话？”那农夫结结巴巴地说：“没钱，我真没钱。”四狗喝道：“谁要你的钱？问你话，这庙里的人去哪里了？”那农夫慌忙说：“天不明，瞌睡里，就被几个警察捆走了。”三个人大惊失色，呆在原处。那农夫怕得连地也不去耕了，牵了牛就急忙往回走。那牛绳扯得一个牛头直伸起。

　　祝东尧唉咦一声，将一只脚在地上猛蹬了一脚。二彪说：“唉什么？都怪你！”四狗哗啦一下将枪栓对准了祝东尧，喝道：“拿你给罗当家的偿命。”二彪也举起枪来，前后对准了祝东尧。祝东尧心里难受，却还明白。说：“我对不起罗当家的。我简直。”二彪恨恨地说：“现在就要你给罗当家的偿命。为了你一个外人，搞得我们这样那样。”说着话，将枪口直直地对准了祝东尧。祝东尧急忙说：“我去把他们救出来。”四狗说：“凭你？”祝东尧说：“我们几个一起去。救不出来杀他几个也行啊！”二彪点头说：“这倒也是，与其杀你，不如让你去给罗当家报仇。”说着，放下了抢。四狗喝道：“你说话当真？”祝东尧急忙说：“救不出罗当家的，我就战死在当场。”四狗说：“暂时信你，如果敢耍诈，我立即要了你的命。”

　　于是，二狗走在前头，祝东尧走在中间，四狗押在最后。向警察局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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